見月香衝她一笑,舉了舉手裏的包袱:“把之前的衣服賣了,換些錢。”
見月香一看王大花挎著籃子就知道她是買菜去了,下午的菜沒有那麼新鮮比早上要便宜些,見月香買了一陣菜就摸出了經驗來,不過她自己要更晚臨近黑的時候才去買,那時候的菜都是賣不出去被人挑剩下的了,價格更低,用心挑也能買到還不錯的。
“之前的衣服?”王大花有些好奇,“你這樣的人,一定是和畫冊上的一樣,穿布拉吉,穿旗袍!”
見月香眉眼都彎了起來,笑得開懷:“你也知道布拉吉?”
“那當然知道了,誰不知道啊!”王大花下巴一抬,“我要是不的陪我家那口子送豬肉,也得買一身布拉吉來穿,你看城裏的姑娘,人人都穿呢!”
話完,眼睛卻往見月香的包袱上看:“要不,你也給我看一眼?看看你之前的衣服什麼樣?”
見月香點頭,兩下把包袱打開來,王大花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還真是旗袍!”
著伸手摸了摸:“好軟的布,像上的雲一樣。”
“得像你摸過雲一樣。”見月香笑著,“軟有什麼用,幹活做事都穿不了,隻能壓箱底裏。”
“你就不是幹活兒的人!”王大花脫口而出,“像你這樣子的人,就該穿著這衣服,打把傘,在家裏坐坐,街上走走,哪裏能讓你做事啊!”
“可我還是得做事呀!”見月香,“總得要做的。”
“那是你們家蔣文不是男人!”王大花眉一皺,“你從前就不是做事的人,他娶了你,就該讓你和從前一樣。”
見見月香收了笑,王大花歎了口氣:“要不,你上我家去穿上這身衣服來讓我看看吧!我還從來沒見你穿過這樣的衣服呢!”
“你穿一次,我就記住了,這樣不管你以後穿什麼樣,我都能想起你今穿這身衣服的樣子。”王大花得真摯。
“好。”見月香心中一熱,跟著王大花回了家。
王大花一回去就把兩個兒子趕出去玩了,譚容滸在城裏賣豬肉,家裏隻剩見月香和王大花兩個人。
王大花家裏不大,裏屋裏的櫃門上倒嵌著麵長鏡子,見月香抱著衣服進屋去換,一進門,忽然從鏡子裏看到穿著劉芳棉衣的自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個模樣的自己,見月香也從沒見過。
她伸手撫了撫耳鬢邊的碎發,忽然有些難過。
她很早以前就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妻子,會成為母親,可她從沒想到過,自己竟會成為這樣的一個妻子,這樣的一個母親。
蔣文得沒錯,她確實和從前完全的不一樣了。
脫下棉衣,慢慢換上灰湖綠的旗袍,見月香身形很好,穿寬大的衣服不覺得,一穿上旗袍,玲瓏的身段頓時突顯了出來,灰湖綠的顏色顯得她整張臉又又白,嫩生生像剛剝的菱角。細金的雲紋在光線下閃閃發亮,連帶著她整個人也開始發光了。
“我的老爺,你可真美!”王大花推門進來,“我就嘛,月香,你是該穿這樣衣服的人,你在我們這巷子裏,就像……就像珍珠掉進了白米飯裏頭!”
王大花絞盡腦汁的形容,卻格外的貼切:“還是老太太手裏端著的那晚白米飯,她哪裏曉得什麼珍珠,一口咬到了,反倒覺得硌牙!”
見月香又笑了,這個王大花還真有趣,她不認識字沒有文化,可什麼道理她心裏都清楚著呢。
“唉,月香,你也是苦命。”王大花走過來,看著身穿旗袍,風姿綽約的見月香,“這女人呐,最怕的就是嫁錯了男人,一步錯了,就再回不了頭了。”
“蔣文算起來也是我們這幾條巷子裏最有出息的男人了,比我家那口子好太多!”王大花接著,“我家那口子髒髒臭臭的,就和他養的豬一個德行!你們蔣文斯斯文文,又有學問,我們這兒沒有女人配得上他,可是他卻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