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月香苦笑了一下,低了頭,又把旗袍脫了去。
看著王大花幫著把旗袍往包袱裏放,見月香明白這不是長久之計,如果蔣文一直不回來,家裏哪裏還有東西拿出去賣呢?
難不成要賣媽給的那幅畫?
見月香心中一緊,不到萬不得己的時候,她不想動那幅畫。再,一直這樣向蔣文要錢,蔣文也煩,每次提到錢的時候,蔣文都會發一通脾氣,見月香覺得,要是自己也能賺些錢,那局麵或許就會好得多。
想了想,見月香忽然開口向王大花道:“花姐,你在這裏長住著,認識的人多,走街串巷的時候,如果聽到哪家要寫信什麼的,就叫他來找我吧。”
“我看這蔣文真是一分錢也不往家裏拿啊?”王大花生起了一股子氣,“怎麼逼得你這又賣衣服又還要替人寫信賺錢的?”
“他賺錢也不容易。”見月香垂下眼睛,輕輕應了一句。
……
隻為了和製衣店的老板多磨一點錢,見月香回到家的時候,都快黑了。
按以往劉芳一定不會給她留著飯,今因為見月香肚子裏的孩子,劉芳倒特意做了一碗燙飯留在鍋裏,飯底下還窩著枚雞蛋。
見月香盛起來剛吃了一口,胃裏就有東西向上頂一樣,惡心難受得想吐。
她連忙趴到洗碗槽邊,剛嘔了一聲,劉芳就跑了出來:“忍著忍著!可千萬別吐出來!”
劉芳著急得不行,踱了兩步忙轉到灶房裏去扣了一塊生薑下來,直直的塞到見月香鼻子跟前:“快聞聞!”
生薑刺激的辛辣味一入鼻子,見月香的反胃感就消了不少,劉芳又打了瓢水讓她漱漱口,待見月香直起腰後仍然不放心,又去找了根稻草來,把生薑捆著係在見月香的手腕內側。
“飯可必須得吃了!難受也得咽下去!”劉芳扯著嗓門喊。
見月香剛想謝謝她,就聽她又道:“自己娶個媳婦,還要我來伺候!蔣文這東西也不知道死哪裏去了,你不去找他,明我去!非把他給逮回來不可!”
見月香沒有話,咬著牙把一碗燙飯吃得幹幹淨淨,也不知是因為胃裏暖了,還是生薑的作用,整個人熨帖多了,看了眼外邊將黑未黑,見月香想起了什麼,起身往裏屋走。
埋頭在櫃子裏翻了半,隻找到兩隻毛筆,一隻羊毫楷,一隻狼毫聯筆。
看樣子這楷是蔣文平時寫字用的,蔣文不常畫畫,這聯筆多半就是逢年過節寫春聯的。可是翻來翻去,卻始終沒有墨。
要是明早王大花就介紹了人來寫信,這第一樁生意豈不是做不成?
見月香抿了抿唇,想起上回去戲院給蔣文送傘,那麼晚的,那家裝池店也還開著,如今趕過去興許還能買些紙墨回來。
見月香在身上揣了些錢,埋頭往外走。
她腳下走得快,沒一會兒就氣喘籲籲,等到了積墨巷時後背已經出了一層的汗。
積墨巷一璧是繪英書院舊址的外牆,另一璧是一溜兒的店鋪,白這裏是青川城裏最繁華的街道之一。此刻,大半的鋪子都已經關了門,倒顯得有些冷清,隻巷子最裏邊,四季齋門前亮著盞格外顯眼的燈。
四季齋的店門口擺著兩口圓肚大紅陶缸,門前掛著一席香竹簾子。
見月香走上石階,一掀簾子,簾上的鈴鐺叮鈴一聲脆響,她走進了書墨的香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