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外麵電閃雷鳴、風雨交加。曆城縣的三班衙役們正冒雨追捕逃犯，程咬金則安安穩穩地躺在牢裏睡得正香。對他來說，門上的鐵鎖就象紙糊的一樣，可他打心眼兒裏就不想逃。
沒想到一覺醒來之後，他忽然覺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腦袋裏充滿了各種陌生的雜亂無章的記憶，什麼南唐、李璟、父皇、李煜、大宋等等怪名詞在他的腦海裏四處亂竄。程咬金痛苦地捶打著自己的頭，拚命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活象剛戴上緊箍咒的孫悟空。就這麼沒輕沒重地敲啊敲的，老程硬是把自己給敲暈了，而且一暈倒就是三天沒醒來。
現在他醒了，可還是沒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他隻知道自己的腦袋裏猛然間冒出許多從來沒接觸過的東西，好象自己從小不是在市井坊間長大的，而是一直過著錦衣玉食的皇家生活一般。就在剛才，老程發下宏誓大願，要把從小到大所經曆過的人和事都在腦海裏過濾一遍。結果發現除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詩詞歌賦、爭權奪利的陰謀詭計和功敗垂成的無奈怨毒以外，還多出來一個非常陌生的人，好象是個什麼“二皇子”之類的東西。
“管他娘的，隻要還活著能喘氣就好！”老程頗有氣勢地一揮手，仿佛把所有的疑慮和不快都揮得煙消雲散。他這個人就有這項優點，要論起達觀知命來，還真是大度得很。
“程爺！”門外禁子衝他脅肩諂笑：“程爺，你這回犯的事兒不大，明兒就該出去了。你看，我剛去打了酒，還有人孝敬了一隻雞，今晚咱們好好喝一盅？”
“是啊！明兒就該出去了，又要自己找飯轍了。”程咬金喟歎一聲，帶著些許悵惘和迷茫：“老王，我說咱們都是老朋友了，怎麼好意思老是要你破費？”嘴裏說著，手已經伸了出去，把老王手中緊緊攥著的酒壺輕輕巧巧地勾了過來，湊到嘴邊，“咕咕咕”地灌下去大半壺。老王在一旁看得心疼肉疼，可一聲兒也不敢言語。
昏暗的油燈下，老程和老王赤裸著上身坐在桌邊。老王兩手抓著雞屁股啃得正歡，而程咬金心事重重，捏著一隻瓷杯埋頭沉思。他忘不了自己這次是為什麼進來的，在牢裏的一個多月，那雙明如秋水的大眼睛總是浮現在他麵前，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觸摸得到。好多個夜晚，程咬金都把自己陷在深深的黑暗裏，默默地回味那場令他魂牽夢繞的邂逅和那位如同池邊春柳般美麗嬌弱的女孩。一想起清瑩的淚珠兒盈盈然從她的明眸中汪出來，程咬金就會覺得心疼。老程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了，早就到了可以成家的年齡。可是他長年為了母親和自己的生計四處奔波，再加上一貧如洗、家徒四壁，他還從來沒有認真想過自己的婚事。
“真糟糕，看來我這次真的戀愛了！”程咬金恐懼地聯想到這個驚天動地的事實，不由得想嚼點什麼東西來舒緩緊張情緒。他伸手向桌上抓去，卻抓起了滿把的雞骨頭。驀然抬首，隻看見禁子老王得意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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