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瓊和尤俊達各懷鬼胎在堂上坐定。秦瓊一向死要麵子,他本是一個小小的縣衙捕快,明明家裏窮得滴噠滴,偏還要做出慷慨豪爽的樣子來,就憑這一手真讓他贏得了不少江湖好漢的尊敬,結交了許多真心朋友。今天原本是為了查案來的,卻沒想到碰到朋友家裏死了人,俗話說“一分錢憋死英雄漢”,如果就這樣大馬金刀空著兩手來吊喪,恐怕有點兒不合適——豆腐宴不能白吃,你得掏錢哪!可老秦今兒身上又沒帶錢!這下真把秦二爺給委屈壞了,一張黃臉變得象剛從豬膽汁裏撈起來一樣,黃燦燦的閃爍著金子般的光芒。
看著尤俊達皮笑肉不笑地目光躲躲閃閃地瞟著自己,秦瓊恨不得拿手中茶杯擋住自己的臉才好。秦瓊差點兒繃不住了,滿心裏盤算著找個借口逃脫這場尷尬,猛然間,經驗老到的他捕捉到一個細節:尤俊達一身白色孝服的裏麵,居然還穿著大紅色的中衣!這不對啊,不合人之常情嘛!
秦瓊暗暗琢磨:哦,我明白嘍!尤俊達這小子是在跟我演戲啊!嘿嘿,天下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嗎?那邊皇綱剛剛被強人打劫了,這邊你老尤家就出了喪事!據那兩個太保說,皇綱就丟失在這一片山林中,除了你尤俊達,還能有誰呢?哼哼,想在俺辣手神探秦叔寶麵前掉花槍、耍花活,你小尤兒還嫩得很呢!
當下秦二爺也不點破,漫不經心地問道:“哎喲,這可真是太不巧啦!咱兄弟多時不見,卻不曾想你家出了事故。好兄弟,不敢動問是你的哪位親眷過身了?也好讓愚兄拜祭一番哪!”
尤俊達一聽就慌了,知道秦瓊動了疑心,頓時不由得黃豆般大小的汗珠子“噗簌簌”地貼著臉頰就滾落下來。他支吾著搪塞說:“哦……啊……這個,多謝秦二哥掛心關懷!哎!說起來俺的命好苦啊!前兒夜裏,俺那不幸的爹爹忽然身染重病亡故了!哎嗨喲!我好淒涼哇!”
秦瓊轉念一想,差點沒笑出聲兒來:當年在二賢莊時,你不是說自己爹爹早已物故,隻剩下高堂老母嗎?怎麼現如今為了編謊話,狠心又讓你老爹再死一回?秦瓊嘴角掛上了譏諷的微笑:“唉!賢弟,你真是太不幸啦!不過死者已矣,你可要節哀順便哪!隻是愚兄聽聞老伯父一向身體硬朗,不知是何急症,竟然如此凶險呢?”
尤俊達這才回過味兒來,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說走了嘴,眼看著秦瓊就要翻臉,隻得硬撐著說:“啊……這個……這個……據村裏的野郎中說,老爺子得的是……咳嗽……對了,是百日咳!”
秦瓊一聽氣黑了臉:全是放屁!一個老頭子得的什麼百日咳啊?再說有咳嗽把人給咳死的嗎?這話聽著都新鮮!看來這小子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啊!典型的給臉不要臉嘛!
看尤俊達仍在嘴硬強辯,老秦火了,重重地一拍桌子喝道:“尤俊達!俺看在兄弟情份上不願把有些事兒挑明了,但你也得知情識趣才好!不要逼俺撕破麵皮,到時候大家難堪!要依俺說,你快快將劫來的皇綱交給我帶回去銷差!如若不然,哼哼,俺認得你,俺的一對金鐧可不認得你!”
自己有幾斤幾兩,尤俊達心裏可太清楚了,三個小尤兒一起上也不夠老秦打的。見秦瓊惡狠狠地抖起了虎威,尤俊達嚇得小腿肚子都軟了。他發現自己身子軟綿綿的不得勁兒,隻好用手撐著桌角、裝出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兒哭道:“皇綱?什麼是皇綱啊?天呐!俺連聽都沒聽說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