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聚義堂”內燈火通明,山寨裏有頭有臉的大小頭目都愁眉苦臉的圍坐在長長的木桌旁,冥思苦想應對之策。老程高踞在第一把交椅上,捏著酒壺往自己嘴裏猛灌,李熠則又乘機攛掇他去投靠楊林,好搶得先機,免得被官兵圍捕。
尤俊達喝得滿臉通紅,猶豫再三,終於拈著幾綹細長的老鼠胡子開言道:“哥哥,眼前這事兒頗為棘手,咱們要早下決斷。或走或守,可不能如此躊躇啊!咱們已經把單雄信給得罪了,他是綠林總瓢把子,手下勢力極為龐大,一定不肯和我們善罷幹休。如果決定走,我們隻好另覓山頭——好再咱們手上有皇綱,可以招兵買馬,重打鑼鼓新開張;如果決定守……唉喲!還守個屁啊?登州老王爺手下有十萬雄兵先不說,就算是濟南將軍唐璧也統領著三萬多人,咱們山上這點人馬還不夠他們當盤小菜的!哥哥,我看還是連夜卷著皇綱趕緊逃吧?”
見老程仍沉默不語,尤俊達又神頭鬼腦地埋怨道:“秦瓊這人我了解,他的弱點就是太重義氣了。他既然說了三日後再來拜山,暫時肯定不會去搬官兵。我本打算等他再來山寨時,故意擺下宴席,名為‘絕交酒’,告訴他飲此酒後大家兩不相欠,也好放開手腳撕殺。我們則可以暗中在酒裏做點手腳,把這小子先弄死再說,這樣就能永除後患。可是哥哥你偏偏又想起來他是你的什麼幼年好友!我說哥哥,你早不想起來、晚不想起來,這火燒眉毛的當兒你怎麼忽然又想起來了?你要是存著婦人之仁,不願對秦瓊下狠手,那咱們這一千多號人的性命可都要被你葬送了!哎呀,哥哥,心狠手辣可是混黑道的第一要訣啊!”
程咬金聽得心煩意亂,感覺仿佛一堆蒼蠅正繞著他的頭嗡嗡打轉似的。他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朝腦海中的李熠和眼前的尤俊達大喝一聲:“都他媽給我住嘴!”
堂上頓時安靜下來,老程仰天長歎一聲道:“秦瓊的確是我的兒時好友。想當初南陳敗亡,我們的爹爹都以身殉國。他娘帶著他逃難,曾經躲在我家好一陣子。現在要我暗害他,我絕對做不到!至於其它的出路麼……嗨!車到山前必有路嘛,先等等,再看看吧。”
弟兄們一聽都急眼兒了:“火都燒到屁股上了,還要等等看看啊?”
老程把兩眼一瞪:“沒聽見俺的話嗎?還賴在這裏幹嗎?都散了!散了!”把手下人象轟麻雀一樣都轟走了。
三日後的大清早,程咬金沒帶兵刃,到山下去迎候秦瓊。不多時,就見秦瓊一個人騎著黃驃馬往山寨趕來。老程滿麵堆笑,上前衝著二爺拱手道:“哎呀!我的太平郎哥啊,還記得小弟否?前日小弟一時糊塗,竟然把尊兄給忘了,嗬嗬,咱倆好一番惡鬥啊。後來我細細一想,這才回憶起咱們還是舊相識、好朋友呐!”
秦瓊見程咬金獨自在等他,本疑心老程會設下什麼埋伏,心中暗自提防。一聽老程這番話,不由得疑竇叢生,當下問道:“這個嘛……程兄,你的話我不是很明白。我秦某本是愛結交朋友的人,隻要你把皇綱交還給我,咱們當然可以做好朋友!哎,對了,程兄你如何知道在下的乳名呢?”
老程放聲大笑道:“哈哈,太平郎哥,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還記得曆城斑鳩鎮的程一郎嗎?”
秦二爺渾身一震,心中驚喜交集,仔細辯認一回:“怎麼?尊兄竟是斑鳩鎮的程一郎大哥嗎?哎呀呀!請恕小弟愚魯眼拙,竟沒能認出恩兄!前日我在山上好生無禮,還請恩兄見諒啊!”說著,二爺躍下馬來,奔至老程麵前,推金山倒玉柱便要納頭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