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錦初令碧蓮呈上來幾個花樣子,說這是令人從城中最大的針線鋪子流光閣買的時興貨,知道秦素雪針線活是平洲州城閨秀中出了名的,特意敢來給哥哥瞧瞧。
秦素雪拿起那幾個花樣子瞧了瞧,有些意興闌珊,不過是尋常的繡活,隻是用色新穎了些。他笑了笑,說道:“瞧著樣式有兩分討巧意思,隻是這針法倒是不難看到。”
“哥哥自是見慣了好物件的,尋常東西自是入不了哥哥的眼。”他朝著碧蓮使了個眼色,待房中其他人都退下後,才開口道:“隻是不知,昨晚送的宮燈可合哥哥的心意?”
秦素雪額角挑了挑,眼神銳利地盯向他,緩緩從靠枕上坐起,問道:“你此話何意?”
秦錦初眼中頓時浮上了幾分害怕委屈,他咬了咬唇瓣,聲音諾諾道:“弟弟知道哥哥心慕程家小姐,往日想著若是能幫哥哥得償所願,讓我做什麼都可以。隻是今早聽府中下人說,羅府送來了幾箱禮物,若是哥哥已改變了心意,不妨和弟弟直說,我也好和程小姐那邊說一聲,讓她往後別再遞東西過來。”
秦錦初的父親田氏是府裏的家生子,他外祖母如今也升為了府裏的大管事,往日裏程府的小廝通過那邊遞東西,也不叫府中人發現。
“胡說,誰要她的東西。我昨晚已和她說清楚,我不願嫁給她。”他抓住秦錦初的手,“你別同她瞎說,我的心意沒有變過。”
秦錦初大吃一驚,他瞪大眼睛看著秦素雪,急急問道:“那羅小姐如何回複的?哥哥可透露心悅別的女子了?”
聽他話問得如此露骨,秦素雪皺了皺眉,說道:“不曾,我與程小姐的事,與她無關,即便沒有程小姐我也不願嫁給她。”
這也是秦錦初一直以來心中的疑惑。秦素雪生來就是嫡出公子,父母皆待他如珠如寶,親生姐姐對他也疼愛有加,偏偏上天還賜他一個如意妻主,結果他卻是棄之如敝履。
他低下頭,猶豫了一會還是忍不住抬眼問道:“哥哥,你為何不喜羅家小姐?”
即使羅府現在式微於程府,羅雲深也不如程安旭儀表堂堂,才情出眾。但他們畢竟自小定婚,青梅竹馬,聽父親說羅家小姐連通房也沒有,一心等著娶秦素雪為正夫。
他曾暗中嫉妒,這樣好的妻主憑什麼是他秦素雪的。若他不是庶子,若是他自小定給羅府,他才不會做出這等出牆之事。
他憎惡秦素雪,不止是因為嫡庶之分,也可能不是因為他才貌都壓過自己一頭,而是因為他總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樣,將他汲汲營營,用盡手段也求而不得的東西,隨手丟棄,毫不在意。
若他不再是秦府大公子,若無父母、姐姐庇佑....
“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該千恩萬謝,巴不得立馬嫁給羅雲深?”秦素雪冷凝著臉,雙手緊抓著身下的床褥,聲音中隱含著不忿與怒意。
秦錦初遲疑下了,這話雖問得奇怪,但芳華男子念著自小定親的未來妻主不是無可厚非的嗎?他猶豫著開口道:“哥哥是舍不得母親爹爹,不想那麼早出嫁嗎?”
“嗬。”秦素雪嗤笑一聲,“娘親和爹爹怕是早盼著我嫁到羅府,但從沒人問過我的心意,沒人在意我是否願意!”
他突然伸手抓起方才放在一旁的花樣子,狠狠扔到地上,隨這狠狠一擲,仿佛把手心中的鬱結也扔了出去,心中暢快了一些,道:“便是這針線活,眾人隻道秦家公子繡技高超,名滿平州城,可誰知道從小我便被教導,羅府簪纓世家對男德極其看重,若是不精於此道,日後會被婦家嫌棄。從小到大,我學的每樣東西,做的每件事,似乎都是為了配得上羅府主夫這個稱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