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夢事隨雲煙,心頭隻係凡情。誰都是按步就班走在生命旅途中,神也不能例外,塵世跟仙世唯一的不同是,仙人生活得更有規律,因為人間有情。有些還沒發生的事固然隻存在於腦海裏,並不能當它不存在。
三十六歲的李秀寧清楚知道已沒資格邁錯任何一步,觀音婢所做的一切足以令她用十輩子的愛來償還。
“這座宮殿裏的女人,是我的,絕不放手!”觀音婢寢殿之外,秀寧捏緊小拳默默發誓,然後邁出誰也莫能阻擋的一步。
唐貞觀六年,曾有一件讓整個天宮震怒的事情。
意氣風發的天可汗受仙人托夢,憑借平定天下之功得封神榜一卷,用以封賞手下功臣。不論已入土或未入土的,但凡封神榜上有其名,他日皆可為神。
次晨,李世民從睡夢中醒來,以為橫空一夢,卻見掌中多出一卷布帛,遍以金蠶絲織就,熠熠生光,卷首書:封神榜無字,開卷現天機。他乃人皇,處變不驚,當即請過殿外左右門神商議。
然而三人正自私語時,未發現已有一人擅自將封神榜拆解,且以偷天之功將整卷榜文閱畢。她盡閱全卷後,暗自咬牙切齒,“都是屍位素餐之徒也就罷了,竟會沒有秀寧姐的名字。”
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遂祭起五方離火燼燃封神榜。一卷天地奇物,須臾間化為飛灰。
“右庇星君,你焚毀天機,等著受罰吧。”九霄之外忽降宏音,凡人都被塵世的煩惱遮眼障目,唯有落在人間的仙魂能瞧見是天庭的卷簾大將於皇宮頂端現出法身。
禁宮中的焚卷之人抬起臉來,正是右庇星觀音婢,也不辯解,她徑直傳音道,“天機不遂我願,如今閱之即焚,想必你也無法交差。其中內容隻我一人看過,婢子可在一夕之內完好無缺的模仿一份,其中稍有改動,僅是你知我知,豈不是毫無破綻?”封神事宜一旦塵埃落定,李秀寧要麼轉世投胎要麼神魂俱滅,再沒任何挽回的機會。她唯有鋌而走險,臉上毫不露怯。
“嗚哇哇哇!”卷簾大將睚眥欲裂,“篡改天機,其罪當誅。”
觀音婢絲毫不在意的道,“你封賞眾神的任務沒完成,無法回天宮複命,也是罪當論誅。請上官思量。”
觀音婢瞞天過海一時,卻最終沒掩住真相,卷簾大將自詡正義,向玉帝坦承實情。貞觀十年,常伴君王左右的文德順聖皇後被壓上天庭受審。
淩霄殿上,觀音婢不卑不亢的與玉帝作了幾句交談,留下三聲長笑,大大方方揮袖離去。
後有人言,觀音婢是受西天佛祖所護,未傷一分一毫。相反無權無勢的卷簾大將被盛怒的玉帝隨意安置了個打破琉璃盞的罪名,貶至流沙河,立地成妖。
從此右庇星君有名無實,不理諸天上下任何事宜。誰也想不通她為何會在瑤池之畔一坐就是數百上千年,唯剩眼中一朵盛放的黑蓮。終於有一日,紫微星黯淡,黑蓮脫出樊籠。
“外麵的空氣好新鮮啊!”黑蓮以旋風之勢離開禁地,嫋嫋不絕的留下隻言片語,“燃燈和多寶道人這份情,本尊記下了。至於丫頭片子你在本尊耳邊嘮叨了近千年的那件事,本尊也放在心上了,不過什麼時候做,要看心情。哈哈哈哈!”
觀音婢不知道這一等又需多少年,但是她等得起。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昔年垂暮之心如今正是含苞待放時。眼中隻有情愛兩字的黑蛋憑借穿梭時空之便來彌補飽受上蒼折磨的二人,所有悲傷的事情,隻盼留在自己心裏。
這一刻的李秀寧在觀音婢眼中恍如絕色,叫她矢口打破沉寂,“你渴嗎?婢子這裏有好多新茶。”
“哦,你泡一杯。我看著你泡。”李秀寧從沒想過還有跟心上人說上話的時候,將虛無的手掌撫上對方的臉龐,艱難的道,“雖然喝不了,我也想聞聞香呢,興許聞得到呢。”
“真…真的啊?”一向聰慧的觀音婢變得笨口笨舌。
“什麼真的假的,你不要再猜我話裏的意思了。”秀寧腑中酸楚,言語裏滿是心疼,“我從今以後,不想再騙你。”
李秀寧再也不避了,在僅剩一道魂魄時堅定的站到了觀音婢對麵,美得慘烈又叫人窒息。
這些天來觀音婢和她朝夕相對卻視而不見,就怕演砸了,如今才醒悟賭氣來得多麼荒唐,含淚應道,“我知道,我知道任何事情跟你比起來都是微不足道的。原諒我,到現在才發現。”
李秀寧已聽黑蛋說過那些時空穿梭前的往事,恨不得化進對方身體裏去,哽咽道,“你早就發現了,是秀寧來得太遲。”
泡茶、聞香,一國最高統治者的東宮中,不能觸及的愛情毫無阻滯地發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