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裏怎麼想的就是什麼,你我,心照不宣。”
不宣多沒勁啊!荊棘心中惴惴,也不怕距師妃暄僅餘咫尺,作死的試探道,“那師妃暄可以帶回家嗎?”
趙無名輕輕抱住荊棘的頭說,“那你得先想清楚你有幾顆腦袋。”
荊棘短促地搖頭道,“不是很多。”
“就是現在還有得剩嘍?”
“絕對沒有!”
“很好。”趙無名終於露出一抹輕鬆的微笑,身姿一轉,跨過拐口,禮敬有加的道,“前方可是師仙子?小女子攜賤內,特來拜會仙子和令師。”在她通透的瞳孔中逐漸放大的,正是徐子陵和師妃暄這雙俊男靚女。
大多數人在乎的是生死離別、權財名譽,趙無名在乎的,是荊棘的心,隻有荊棘的心。荊棘對她一如往昔,她就自認活得很好,但是如果緣分斷了,那種可能她不敢想。事實上在她來到這裏之前,龍桃就曾明裏暗裏的示意她不要過多投入感情,可惜村姑在某一方麵比她的娘還要強勢,任何方麵都可以由娘來安排,至於情感,就算是天來阻擋也不由分說。
空氣中乍暖還寒,秋風令人打顫,卻有一雙手從未如此堅實的交握在一起。
梵清惠想著:和氏璧沒有說錯,自己果真是無麵目再去見秀心了。她甚至不敢死了,因為等彌留之後竟不知可以麵對誰。
祝玉妍已經不能夠再想,她的思想全部停留在前一刻,眼中隻有以梵清惠三個字做名字的狠心女人。多少寂寞時光獨自度過,然而匆匆逝去的人生固然無情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所有傷所有痛都會逝去得很快,如今白了頭,不過是一聲歎息。
梵清惠恍惚又踟躕,想趕緊放掉這世間的一切,隻是她放掉什麼也再放不掉伏在懷裏的女人,還有另一隻手上緊緊握著的師妃暄所用過的色空劍。色空如其名,當年碧秀心死後梵清惠把這個名字給了一把劍,一把她曾經用過碧秀心卻勸她再也不要用的劍。
“我終於等到你出劍的這一天。”祝玉妍還有一口氣,昔日豔絕人寰的俏臉如今蒼白透骨,說話時全身都不由自主的抖動,“清惠,你沒守住對你師妹的承諾,卻是為了救我,你輸了呀。”
剛才梵清惠在最後一刻出手打飛石之軒,玉石俱焚沒有將祝玉妍的肉身炸毀,卻帶走了她所有功力。現在的祝玉妍脆弱得像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而且傷入五髒六腑,身死隻在俄頃。這已經不是傷筋動骨,而是心肝脾肺腎全裂,梵清惠根本不敢診斷,連祝玉妍的脈搏都沒敢去搭一下。
梵清惠憐愛的看著這個好像即將要消失的人,悲聲道,“玉妍啊玉妍,其實你並不打算跟石之軒同歸於盡的對嗎?從一開始就隻想把自己的命搭上。”
祝玉妍軟綿無力的道,“我有幾斤幾兩我自己知道,玉石俱焚不足以消滅石之軒,我僅僅是要賭一次清惠手中的劍會不會為我出鞘。因為我相信這世上能徹底擊敗之軒的人隻有你梵清惠,縱使你半生都沒再拔出劍來。”
“貧尼不知道,這劍不是因你而出。”
“梵清惠!”祝玉妍忽然神色一厲,張口像個被人拋棄的寡婦般怨道,“你要我死不瞑目嗎?”
梵清惠沒法再嘴硬,隻好緊緊摟著祝玉妍,像勸導對方又像勸導自己似的說,“玉妍,你不會有事的。”
“我已經八九十歲了,哪裏還怕死啊。我隻怕自己死都不知道我在乎的那個人是不是跟我一樣也在乎我。”祝玉妍頓失往日陰後的氣勢,嘴裏隻剩懊悔,“當初的陳規禮教,叫我錯過了所有接近你的機會。我不奢望你能給我像對碧秀心那樣的感情,隻希望你也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
“玉妍你別再說,你快運功療傷啊。”眼睜睜看著祝玉妍頭上的黑發一寸寸白去卻無計可施,梵清惠的內心從來沒有這樣痛過。
奔湧的氣血已不知是第幾次想噴將出來,祝玉妍竭力壓製下這股劇痛,滿心期盼的問,“我隻是想聽你說一句,有沒有一點點喜歡過我?”
“沒有,沒有,沒喜歡過!”梵清惠跪在地上,搖頭又點頭,眼見祝玉妍生機將盡,忽然間真情流露,大喊,“我愛你,我愛過你。”
這一聲像是痛徹心扉的嘶吼,又像為發泄幾十年來被自己不斷壓抑的情感,到喊出來時才覺得渾身都輕鬆了。
祝玉妍擺出一張欣慰的臉孔,雙眼慢慢閉上,緊抓著梵清惠的手卻決絕的不願放開,唇齒中最後一句話是,“清惠,來生再見。”
很多年以前,是對手一步步逼著梵清惠坐上了慈航靜齋齋主的位置。當梵清惠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女孩時,她的對手已經統領大半個魔門,人稱“陰後”。梵清惠十八歲入世之後跟“陰後”有過交手,結果當然是邪不壓正,但過程跟所有人想象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