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玉妍真的是邪嗎?在梵清惠的心頭一直都有個疑問。
有些問題永遠沒有答案,因為問的人首先是錯的。在入世那幾年裏,陰後如影隨形的糾纏,梵清惠可說一次次被調戲,但這其中有多少是恩怨,多少是情緣,兩人都不願去想。
正邪終是有別,梵清惠寧可選擇小師妹也無法回應陰後。然後世上出現了一場戰爭,就連小師妹也離她而去。原因?原因是師妹要去感化極邪極惡的邪王石之軒。
可笑正派中人都不知道石之軒是可以打敗的,就用梵清惠手中的劍。隻是那時候梵清惠山水不露,實實在在的做著清修的尼姑,在她心中的執念是:邪又如何,正又如何,今日我殺了他,明日又會有人來殺我。門口掛著慈航靜齋的匾額就算正了嗎?那麼即使天下人都屬正義,百姓就可以清平安樂了嗎?
一心避開紛爭的梵清惠沒能避得了紛爭,還親手造成了一場禍端,楊堅就是借著這股東風做大了隋王朝。時隔二十多年,梵清惠早就覺得自己當初做得太急了,但要親自出手去推翻隋王朝就像自打耳光,所以她不再介入,但若有人願意去推翻它,暗地裏煽風點火自然不遑多讓。
而且,梵清惠在世上欠下的人情很多,至今叫她念念不忘的是太原李淵的人情。師妃暄的入世便是在這種情況下誕生,是她猛然間想起這樁人情。當然想到以後,把徒弟打發走以後,梵清惠再度沉淪到悲聲酒海裏,她等的隻是天來收自己。
醉酒的日子再長,到頭來都要回到起點。還不是要麵對窮凶極惡的石之軒,還不是要將雙手染上鮮血,隻是這一次,先沾上的是所愛之人的鮮血。
梵清惠發出無聲苦笑,像對待戀人一樣溫柔地撫摸所握的色空劍,如泣如訴的道,“秀心啊,答應你的,我總歸不能做到。你一直叫我莫再拿起劍來,要用愛來感化世人,然而這世上有些人,不是用來愛,隻能是用來恨的。”眼中的淚流下來,滴在祝玉妍的臉上,再流下來滴到色空劍的劍身上。
現在回憶起來,和氏璧給的提示也不全是假的,梵清惠確實已沒臉再去見師妹。碧秀心用命來感化的人,她要親手抹殺。
先前中了石之軒兩掌,又耗罄內力使出“萬劍歸一”召來色空劍抵擋,梵清惠的臉色其實並不比祝玉妍好多少。相反,從亂石堆裏爬出來的石之軒雖然衣衫襤褸,戰力仍在巔峰。
“梵齋主,看來這些年你雖在招式上並無退步,心境卻落下一大截,不能進入無物無我的境界,拿什麼跟我鬥?”石之軒的聲音略顯沙啞,而眼神幾近瘋狂,“世人隻知道有關碧秀心的一切是我的破綻,又何嚐不是你的破綻所在。”
梵清惠無暇理睬石之軒,對這個男人透露的隻有失望。這男人是真的絕情絕義的,祝玉妍死在他眼前,竟連看都不去看一眼,還顧著和人爭勝。
輕輕將祝玉妍的屍體放下,如同她還活著般說到,“玉妍,你等我一會兒。我的劍還沒真正出鞘,你要看清你的女人不會一直懦弱下去。”
石之軒聲色俱厲的道,“跟個死人還說什麼,你也想跟這賤人一起死嗎?”
梵清惠瞪視石之軒,左右雙掌已跟劍身全然融為一體,風姿卓越的歎道,“原本我給過你機會跟妃暄父女相認,可你,冷血無情,死不悔改。說什麼擁有力量就能征服世人,貧尼就讓你看看你所握有的力量是多麼可笑。”
梵清惠的劍,說不上快,說不上利,卻叫人無法阻擋,像是本不該存在於世的力量。她每一招都是平刺,可勢大力沉,好像隻要劍不斷去就永遠能刺中要害,石之軒的不死印法和無上內功如泥糊紙紮一般,被她一劍一劍的刷洗,深入骨髓。
鮮血噴濺到臉上,梵清惠也渾然未決,依舊一劍一劍,毫不留情,“我把師妹好好交給你,可你把她拋棄了;我拚命忍住對玉妍的感情,可你卻一再傷害她。我要你為她們兩個陪葬!”
石之軒拚命維持頹勢,不可思議自己竟會敗得如此迅速,跳腳道,“不可能的,你…你打不過我。”
“武學修為有一杆看得見的標尺,但是在殺人造詣上,貧尼從來沒有輸過。”梵清惠傲然獨立,劍握掌上,全身就好像一柄修長的劍,這威力不遜於遠在的興洛城的李玄霸。如果趙無名在旁感知,會發現兩人其實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