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軒身中五十餘劍,膝上兩劍,肋下三劍,左臉頰從眼角到顎下開裂,背部劍痕無法可數,滿手鮮血,當然全是自己的。遍體鱗傷,如一塊滾刀肉,卻是沒死。
“你給我起來。”梵清惠尤不放過,如同煎魚一樣將躺地的石之軒挑翻,狠狠說到,“這裏是慈航靜齋,這裏躺著我所愛的人,你憑什麼用你的血汙染她們!”
“梵清惠你這個瘋子!”石之軒在這場打鬥中大多數時候隻能逞逞口舌之力。
梵清惠雙目殺意不減,沉聲應道,“二十年前我就該瘋了,今日,讓我把這些瘋狂全都還給你。”
殺字當頭照,戾氣遍周身。色空劍在手的梵清惠是鮮有理智的,她就是用這樣的狀態完成了肅清慈航靜齋的大業。當年心知實情的江湖中人一聽到梵清惠意欲下山統統都會退避三舍,要她止歇的是碧秀心。而如今這個世上,能讓她停下手腳的人可能再也沒有了。
荊棘眾人恰恰在這時跨上山巔,瞧見的便正好是一副儼然正邪顛倒的場景。趙無名目光敞亮,瞬間就明白了一直叫她驚懼的那種感覺正是源自梵清惠人劍合一後所能發揮出的威力。
師妃暄和徐子陵則呆呆的看著麵目全非的石之軒,難以明白到底是如何演變成此等情狀的。
荊棘伸手在空氣中一抓,攤手顯出一把被劍氣刷成粉末的石灰,嘖嘖讚道,“原來在人間還有這樣的戰鬥場麵,姑娘今天要好好偷師了。”魂飛魄散的這些年月裏,已讓她悟到最適合自己的是人世間的武學,邪王和靜齋齋主的較量是現階段最好的教材。
但事與願違(盡管願望隻是荊棘的一廂情願),石之軒很快抵擋不住。這次非但體表重創,有可能受了一生都治不好的內傷。
真正為他的模樣露出擔心表情的就剩荊棘一人,她可不願石之軒這麼快敗下陣來,當即偏首問到,“村姑,能不能想辦法叫他多撐一會兒?”
子陵和師妃暄各自露出不解和不忍心的神色,依石之軒如今的傷勢,多撐一分鍾都是煎熬。
趙無名素手環胸,質問,“多撐一段時間,有什麼意義?”
荊棘舌頭一結,一時答不上。她知道身邊幾人都性情溫和,將一個半殘之人反複淩虐的事未必肯做。
趙無名一看她這個表情,就消了疑慮。出手毫無阻礙的反從荊棘懷中掏出藥瓶,倒了一紅一綠兩顆藥丸在掌心,她湊前往綠丸嗅了一嗅,露出正是此藥的表情,又把紅丸小心翼翼的放回。抬頭喊話,“石之軒,不想死就服下這個。”
石之軒原本焦急又絕望,一聽來人竟好似能幫自己,頓時重燃生存的希望,伸手接住趙無名以彈指神通射來的藥丸,死馬當活馬醫一般的硬著頭皮服下。
荊棘撓頭道,“這樣就行啦?”那分明是她換來還有剩的增靈丹,村姑認不認識都是個疑問。
趙無名“叮鈴鈴”極附節奏的道,“這顆丹藥是因人而異,石之軒一心爭勝,便能讓他暫時失去痛感,迫他發出體內的所有潛力。若然這樣都不行,就剩個死了。”
不須片刻,石之軒從垂死中一點點挽回劣勢,他自己也感覺到身手更加圓融如意,對梵清惠的畏懼被敲開了冰山一角,吐出一口淤血,喝到,“石某雖然不知為何會忽然有人來幫我,但你的死期到了就是事實。梵清惠,納命來!”
石之軒轉眼煥然一新,原本對他產生憐憫的徐子陵遂將心情更改成要去相助梵清惠,卻遭師妃暄用空劍鞘阻攔。她微一搖頭,示意靜觀其變。荊棘此舉無益於梵清惠不說,倒把石之軒培養得氣勢洶洶,搞得兩人都摸不準她什麼立場了。
場中梵清惠又朝石之軒一劍刷去,她像沒發覺局勢的改變,精氣神半點不受影響。冰冷的一劍刺出,破壞了時間的流速,把聲音遠拋腦後,打穿了宇宙的定義。
“啊!”石之軒的哀嚎是許久之後才發出的,他躲過心髒和肝部邊緣死穴,仍被一劍戳進腋下,餘勢分毫不減,連人帶劍的紮進了身後石壁。壁上鮮紅的佛字從中間開裂,整塊山岩像一個破殼的雞蛋似的馬上崩於兩邊,石之軒再一次被埋進石堆。
師妃暄和徐子陵驚駭得往後退了退,趙無名卻逆步而上,佩服道,“劍出刺心,如天劍臨凡!好淩厲的劍法。”
這一招荊棘是半點沒學到,隻能模仿不能重現,隻能改編不能超越。她這個宿世仙人不禁臉上一紅,蹙嚷道,“那是劍法嗎,你看得清?”
趙無名知道荊棘心放何處,是故伸出手指將劍招比劃出來。她神情愉悅,邊教邊道,“我曾有幸目睹娘親舞劍,其劍法號稱獨孤九劍,與對方現在所使的招數有八分相似,都是極盡淩厲的殺人武學。但我觀賞我娘練劍時,我娘已經成仙了,而眼前這位明顯還是凡人,竟以肉身使出仙劍,委實不易。你從這幾招中領悟劍意,改善為適合自己用的招式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