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樹蔭裏的婆婆(1 / 1)

喇叭妹跟媽媽到外婆家去了。今天隻有我一個人了。我拿著故事書來到門前的空地上攀上大樹坐在樹杈上倚著樹幹看灰姑娘的故事。如果有一天也有一個會施魔法的婆婆給我一輛馬車、一件華麗的舞衣,最重要是把我變成最漂亮的仙女那該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為此我寧願少活十年八年,心中還為能想出這樣的誓言暗暗自喜。少活十年又怎樣?假如我活到八十歲,少活十年還有七十歲,哇七十歲唉,我不知道會老成什麼樣子。還是少活一些好,那就到十八歲好了。十八歲——我快快長大,長到我變漂亮的十八歲。我要在十八歲的花瓣飛舞的春天死去。讓我的王子永遠記住我十八歲的美麗!八歲的愛情等於十八歲的美麗!陽光閃動著樹葉,在樹上搖曳著我美麗的夢!

我在樹上睡著了。醒過來,陽光已經西斜。天哪!我在樹上睡了一下午。不知道有沒有蛇蟲鼠蟻爬到我的肚子裏!我擦擦嘴角的口水,爬下樹。樹蔭下一個婆婆衝我招手,我走過去“婆婆你在叫我嗎?”

婆婆點點頭“小風長這麼大了。”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你來過我家嗎?我怎麼不認識你?”

“你不認識婆婆,婆婆認識你。”

“哦?”

“我不單認識你,還認識你媽媽,你外公!”

“那你一定是我家的親戚了。你是不是來看外公啊我帶你去!”我要去拉婆婆的手。婆婆退了退“我不去了。你外公還好吧?”

“很好啊!”

“回頭告訴你外公要他注意身體,出門要當心。”我點點頭。“那趕緊回家吧,別讓你外公擔心?”

“婆婆你不跟我回家嗎?”

“不去了,婆婆要走了。”

“你什麼時候再來我家,我告訴外公。”

“婆婆以後都不能來了。”“小風,知道你外公房間的棗紅木方桌嗎?”

“嗯”“回去後把右邊第一個抽屜抽出來,裏麵有婆婆送給你的東西?”

“送給我的東西——婆婆你的東西放在我家嗎?”婆婆沒有回答。

“小風——”是外公在叫我,我回頭外公站在門口。“我得回去了。”婆婆遠遠望著外公,聽到我說話收回目光:“好,回去吧。以後要好好聽你外公的話。”我點頭,跟婆婆招手再見。抱著故事書跑回去。

“跟樹說話呢!”

“我在跟一個婆婆再見。”

“什麼婆婆,看書看呆了吧。”

“真的是一個婆婆,她告訴我要我聽外公的話,要外公注意身體,出門要小心,她還知道我的名字,還說認識我呢。”

外公四下看去什麼人都沒有。“又胡說,外公都騙了?”

“我沒有,我說的是真的。不信,我拿東西給你看。”

我跑到外公的房間,在棗紅色的木桌裏抽出右邊第一個抽屜放在地上,然後伸手在放抽屜的隔斷一側摸出一隻小布口袋,打開,裏麵是一顆眼淚樣的吊墜用一條絲線穿著,晶瑩剔透。我回頭舉起吊墜:“看,婆婆告訴我的。”外公接在手裏看了片刻:“這是你外婆的鏈墜。”“我外婆的?”婆婆怎麼知道我外婆的東西放哪裏?莫非——婆婆是外婆!可是外婆已經死很久了。外公皺起眉頭:“這個不是下葬的時候一起埋了嗎,怎麼會在這兒?”外公說的下葬,肯定是外婆。“外公,我想看看外婆的照片。”

外公把婆婆送我的吊墜收到他的匣子裏,然後找出一個信封抽出一張發黃的照片遞給我:“這就是你外婆。”照片上端坐的外婆就是我在樹下看到的婆婆。

王子吻了沉睡一百年的公主,公主醒來。外婆的靈魂也許就住在那棵樹上,我不經意間把她吵醒了。所以外婆知道我的認識我,知道我的名字。因為她天天在樹上看著我。

外婆要走了,是要離開這裏搬到別的地方去了嗎?我跑到樹下喊外婆出來。靜悄悄的,外婆沒有從樹下走出來。月亮圓圓的掛在一邊,照的地上白白的。我等著外婆,外公也走了過來。一長一短兩個影子在月亮下站了很久。“外婆走了。”我牽著外公的手回家。以後我要好好聽外公的話,照顧外公。等外婆再回來看我們。那一刻,我相信靈魂的存在。人死了,靈魂離開軀體日夜不遠不近守護惦念的人。遠了害怕看不到,近了又擔心驚擾。

外婆是惦念著外公,所以七年來一直守在門外不舍的離去。

外公幫我收起了外婆給我的吊墜,說等到我長大了再拿給我戴。又是長大了。很多事情隻有長大了才能做嗎?比如我的“嫁妝”。我開始盼望長大,長到美麗的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