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信我話,那你走著瞧吧。”
侯輝雖然嘴上不信,其實心理也信了一半。可又一想:“如果真是由於我分配到外地,她就不愛我,那這樣的愛情失去也無所謂。”
又過了幾天,侯輝見到了鍾卿。鍾卿似乎失去了平時總是麵帶笑容的神情,好象有什麼心事。
“這些天,咋不願意見我。”侯輝問。
“這些天,我看了一本小說,連看了幾遍。我也說不清是怎麼了,想想書中的情景就忍不住流淚。”
侯輝似乎感覺到她還沉浸在小說的情節之中,因問:“什麼小說能讓你這樣感動?”
“《十月》上發表的《初戀的回聲》。”
“不就一本小說嘛,至於嘛。”
“不,侯輝,我建議你一定看看,書裏的人物好感人的。一想到梅雁、周冰的經曆,一想他們的愛情,我就……”
侯輝看著鍾卿平時總是含著笑的眼睛裏卻含著晶瑩的淚珠。心想:老徐說我是書呆子,可眼前的鍾卿,比我還書呆子。說道:“好吧,把書借我,我一定看看,除了《紅樓夢》還沒什麼書能讓我著謎哪。”
鍾卿喃喃地說:“侯輝我有個想法。”
“說吧。”
“我想,讓我們的愛情也應該經過一些磨練和考驗。”
侯輝不解的問:“咋考驗啊,還能人為地製造點磨難嗎?”
鍾卿慢慢地說:“我想說,我們現在都在學習,雖然你快畢業了,我還有一年。我覺得我們倆有點一見鍾情,發展的太快了。我現在都沒心思上課,總溜神兒。能不能,暫時我們先不來往,等你畢業了,我們再接著處,你說行嗎?”
侯輝沒有回答。他似乎反映不過來,也理不出頭緒,心想:“這算怎麼回事兒?她這些天不見我就為這個?既然倆人一見鍾情,彼此喜歡,為什麼還要停一段時間。小說是小說,是虛構的。難道她在按小說的情節來安排生活?不可能!一定是在找借口:如果我畢業留沈陽了,就接著處;如果去外地了,就告吹。可能老徐說的對。天哪!這叫什麼愛情啊!難道多年幻想的人間最美好的愛情就是這個樣子?”想到這,侯輝把心一橫,說道:“好吧。既然你這樣想,我不勉強。我先走了。”
一直等著侯輝說話的鍾卿,沒想到他說出這樣一句話,她似乎一下清醒了一些,忙說:“侯輝,我的意思……”她的話沒說完,已經看到侯輝騎上自行車走了。她感到滿肚子的委屈,眼淚一下湧出了眼框……
夜裏,鍾卿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她百思不得其解,心裏想:“我也沒說什麼呀,怎麼把他氣得那樣,都不容我解釋,扭頭就走,看來這人脾氣太大。愛情得經得住考驗啊,就這麼點考驗都經不起,這愛情也太脆弱了……”等她迷迷糊糊睡著時,天已經亮了。
早上,媽媽看鍾卿還沒起床,催促道:“卿卿,還不起來,該上學了。”
鍾卿睜開眼睛,頭昏昏的,說道:“我頭疼,今天不去了。”
媽媽急忙過來摸鍾卿的頭說道:“還真有點熱,別去了,我給你做點疙瘩湯。”
被侯輝稱呼為三嫂的久敏這些天總想去鍾卿家,看看她介紹的這一對小對象處得怎麼樣了。她怎麼看都覺得他倆是天生的一對兒。女的聰明、漂亮;男的英俊、有才華。一想到她將成全一對兒好姻緣,心理美滋滋的。她知道鍾卿的學校離她家不遠,每天鍾卿中午回家吃飯。由於她們也是中學同學,從小就是好朋友,久敏也不敲門,推門就進屋,看見鍾卿還躺在被窩裏睡覺,驚訝地問:“咋的,病了?沒上學?”
鍾卿睜開眼,“嗯”了一聲。
“我陪你去醫院吧?”
“不用,就是頭疼,已經吃藥了。”
久敏開玩笑地說:“是不是,愛情的火焰燒的太旺了,把頭燒昏了?”她說完發現,鍾卿閉著的雙眼竟留下兩行眼淚。忙又問:“出啥事了?說給我聽聽。”
鍾卿把他們交往的簡要經過描述了一遍,然後說:“其實,我從第一眼見到他,就喜歡他了。可我覺得我們的愛情發展得也太快了。我自己也想不到,跟他第一次約會就接了吻。我從小就對愛情充滿了浪漫的幻想,可當愛情迅猛地來了,我又不知道咋辦好。我真怕失去他。”
久敏看了一眼鍾卿枕邊放著的《十月》雜誌,然後用手指點了一下她的前額說:“你呀!從小就愛玩浪漫。有事沒事老瞎看沒用的破書。”她想了一會兒接著說:“我說這事不難,你就跟他實話實說,他一定會理解的。”
“我當時是想和他解釋,可他扭頭就走,脾氣可大了。”
久敏驚訝的說:“不能吧,他來我家找他三哥時,我見他總是老實得象個姑娘,他還有脾氣?”她想了一下又說:“如果這樣,那你就說點軟乎話貝。”
“我說不出口。”
“你呀,也是老姑娘(作者注:東北管家裏最小的女孩叫老姑娘。)的性格,嬌慣壞了。要不我再出麵給你說說。”
“那太謝謝你了。”鍾卿的臉上剛剛露出一點笑容。
這些天,侯輝體會了從沒體會過的感覺:想想小鳥依人般倒在懷裏的鍾卿;想想親著她軟軟的、薄薄的舌尖;想想她說話時悄皮的神情、含笑的酒窩……幸福、甜蜜、美妙……真是回味無窮。可是一想她說的又那麼的實際,簡直有點庸俗,隻要不留在沈陽就分手,這心裏又堵的難受。過去看書上說的什麼一生一世、天涯海角、同甘共苦都是瞎扯。她這樣優秀的女孩怎麼會有這樣俗的想法?是不是誰教給她的?
過了幾天,三嫂果然來到侯輝家,對侯輝說:“沒想到你還挺倔的。”見侯輝要說話,又說道:“你不用說,我都知道了。告訴你,鍾卿為了你都病了。她根本沒那個意思,你肯定誤會了。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喜歡她嗎?”
“喜歡。”
“那就行了。”說著掏出一張電影票:“第一劇場,今晚7點的,鍾卿也去。這回你倆好好嘮嘮。好了,我走了。”回頭又笑著大聲說:“我就等著吃你們的喜糖了!”
電影院裏,侯輝和鍾卿並肩坐著,他倆誰也沒心思看電影,甚至不知道演的什麼電影。借著銀幕微弱的光,侯輝看到鍾卿五官端正的臉龐極其平靜、嚴肅。侯輝其實隻想聽她說:“我愛你,不管你分配到哪裏。”可初戀的他不知道怎樣能把話茬引出來,憋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鍾卿雖然表麵平靜,可心裏已是翻江倒海。她也隻想聽侯輝說:“不管我們的愛情經過什麼磨難,我都永遠愛你。”
沉默,痛苦的沉默,煎熬著兩顆初戀的男女之心……
鍾卿的心裏開始埋怨:“你就不能說點軟乎話,非讓我一個女孩向你低三下四,就算你是大學生,可也不能太高傲了。”
侯輝的心想:“三嫂說你沒那意思,可你怎麼就不能表一下態度,讓我知道你不是那麼庸俗的人。”
離開電影院,兩人推著自行車慢慢走在去鍾卿家的路上。夜色籠罩著他們的身影,他們之間仿佛隔著一堵厚厚城牆。侯輝想極力拆除這堵看不見的牆,可他挖空心思,也找不到拆除的方法。隻好一邊走一邊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到了鍾卿家的胡同口,兩人不約而同地站住了,但仍然沉默。
侯輝似乎變得傻傻的,令鍾卿也感到十分的奇怪,心想:“他怎麼絲毫沒有了在北陵公園約會時的靈氣,這時哪怕你再耍一句貧嘴,我就會毫不猶豫的撲到你的懷裏。”
鍾卿突然覺得胃有點不舒服,索性雙手捂著肚子說:“我胃疼。”心想:“這會你總該管管我吧。”
侯輝關切的說:“嚴重嗎,我扶你回家吧。”說完卻沒任何行動。
鍾卿徹底的失望了,心想:“你要麼就是高傲,要麼就是傻冒。這兩種人,你是哪一種我都不喜歡。”因而生氣地說:“不用了,你走吧!”
初戀的她隻想到了他不是高傲,就是傻冒。她就是沒想到,他是個完全不懂得女人的,沒長熟的青蘋果啊!
侯輝感到了絕望,一切都無可挽回。他轉過身,推著車,無比沮喪地消失在夜色中。
多年以後,當侯輝在女人中遊刃有餘時,每當想起這個時刻,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腸子掏出來,鉸成一萬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