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米換鞋的功夫,李遙已經走到廚房裏忙活起來,韋米則趁機在房間裏轉起來,他所見如李遙所說——髒、亂、差。
韋米把茅台放在餐桌上,隨手拉開椅子坐下,揉按著膝蓋說:“老李,你參加工作的時間也不短了吧?沒攢下點錢,換一個環境好點的房子?”
李遙在廚房裏回:“鄰裏街坊都是熱心腸,平常走動也多,熱鬧,有人情味。”
韋米不以為然:“好家夥,你還跟年輕的時候一樣,挺有浪漫主義氣質。”
李遙端出盤炒花生米擺到餐桌上,擦著手說:“再切盤火腿,炒個白菜,再來個土豆絲,行不行?”
“行,你杯子呢?我去洗杯子,一會咱哥倆得好好喝一壺。”韋米一拍膝蓋站起來,脫外套挽衣袖一氣嗬成,“這都多少年了。”
“小二十年。”李遙切著土豆,頭也不回地說。
“是,一晃眼小二十年。”韋米背對著李遙,翻來覆去地洗著兩隻酒杯,“那時候你厲害啊,好家夥,戰鬥英雄,大學生,咱們隊裏誰都覺得你肯定前途無量,未來得接馬隊的班兒,說不定能接宋局的班,這給我氣的。”
李遙笑而不語。
“哎,你知不知道那時候我特煩你。”韋米關掉水龍頭,甩甩手上的水繼續說,“我那時候是真不服你。”
李遙翻炒著土豆絲說:“你以為你藏得好?誰都看得出來。”
韋米搖搖頭:“也是,我那時候就是爭強好勝。太心急,不然也不會犯錯誤,最後離開警察隊伍。”
“不然吧?你現在過得不比以前滋潤?”李遙關了火,抬頭去壁櫥裏麵找盤子,“國企老總,廳局級幹部,名字一簽就是十幾個億的生意,現在年薪得幾十萬吧?繼續幹警察能有這麼高工資?”
“你以為老總的位子好坐啊?”韋米走出廚房,聲音稍微高了些許,“中央我得負責吧,省裏我得負責,市裏的事我也得協調,一天到晚沒有清閑的時候,凳子帶釘子,燙腚。”
“你在我麵前說這些,是不是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意思?”李遙把炒好的菜端出來,自己也拉了把椅子坐在韋米對麵,他擦著手說:“手藝一般,委屈大領導陪我吃這些粗茶淡飯了。”
“得了吧,人吃五穀雜糧,粗茶淡飯更香!”韋米把一瓶茅台墩在李遙麵前,自己也打開一瓶,“倒酒倒酒。”
“這可是好酒,茅台——飛天,這得一萬塊錢一瓶吧?”李遙拿著茅台酒端詳半天又選擇放下,轉頭拿起另外半瓶酒說,“我可舍不得喝,我還是喝我的瀾昌大曲。”
“行,行行行,你還是老樣子。”韋米在短暫的錯愕後重新掛上笑容,擺著手說,“那你就留著吧,看它能給你下兩瓶小茅台不,滿上,咱兄弟倆喝一個。”
“嗯,喝一個。”
“剛才我突然想起件事,那個誰,就那個小趙,趙發瑋,就是跟你一塊來刑警隊的那個。”韋米夾一筷子菜吃,“還記得不?”
“記得。”
“那小子厲害,今年升了。”
“生孩子了?”
“什麼耳朵,升,升職了,就前兩天的事兒,現在是檢察院批捕處的處長。”韋米呷口水繼續說,“他托我聯絡聯絡咱們濱茹的老同誌,這周六,一起吃頓憶苦飯,請柬我給你帶來了。”
李遙皺眉想要說點什麼,韋米立刻把酒杯端起來說:“哎老李,我跟你說,人我可都湊了七七八八了,也誇下海口了,我向咱們老領導馬局立了軍令狀,說什麼也得把你這位薑子牙請出山,你得幫我,可不能看著我掉麵子,出洋相!”
李遙也舉著酒杯,認真地說:“韋總,周六我得值班兒,不能擅離工作崗位,實在沒法去,辛苦您替我跟老領導解釋解釋,我遙祝咱們老趙同誌高升,步步高升。”
“理解,工作不能耽誤。這樣,我給馬局打個電話,讓他跟你們所長求求情,放你一天假。”韋米立刻把酒杯放下,繼而拿出手機上下滑動,“老李你也是,你得發揚咱們“傳、幫、帶”的優良傳統,多給新同誌們練手的機會,你什麼事情都包攬,不給新同誌成長的機會怎麼行。”
“這都幾點了,可別打擾馬局了。”
“不——行——我得跟師父說啊,我是搬不動李遙同誌了,還是得請他老人家親自出馬來請。”
“你就是把馬局搬出來,我也不去。”
說完,李遙喝了杯中酒,把杯子墩在桌上,清脆的聲響好像一記耳光,抽得韋米臉火辣辣的,他把手機反扣在桌上,發出更大的聲音以作反擊,“我就想不明白了,咱們這些人裏麵誰對不起你了?就拿小趙來說吧,你倆有私交嗎?沒有吧,這麼些年你們走動過嗎?也沒有吧?人家搞一頓憶苦飯還沒忘給你請柬,你這不是把人家的好心當成驢肝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