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賽製,局與局之間有大概十五分鍾的中場休息。各隊通常會用這段時間複盤比賽,順便商量下一局的BP思路。
但此刻在PZE的休息室裏,卻隻有滿屋闃寂,隊員們都跟被霜砸了的小白菜一樣,蔫頭耷腦地等著教練開罵,可EE一時卻沒有說話,低著頭在本子上寫寫畫畫,神色也很平淡,看不出具體什麼情緒。
他不出聲,大家也不知該如何開口,隻好求助般地朝兩個指揮遞眼色。
當初還沒換教練的時候,高硯就是個脾氣火爆的主,罵起人來經常一點情麵都不講,連K-lin那種自視甚高的家夥都有點怕他。隊員裏,差不多就隻有聞橋跟方樂,還能在他麵前說上話。
而在兩人之中,不同於方樂的古板穩重,聞橋天生就擅長活躍氣氛、哄人開心,所以高硯發飆的時候,一般都是他給另外幾隻鵪鶉做嘴替。
可惜今天情況有些不同。聞橋從回來以後就沒什麼精神,此刻懨懨地蜷在椅子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看似是在放鬆養神,脊背卻繃得死緊,隨著略顯沉重的呼吸上下起伏,似在全力抵抗著身體的不適,根本無暇他顧。
這種精神高度緊張過後的低血壓,對他來說已經屬於家常便飯了,頭暈心慌這些毛病雖然折磨人,卻並不致命,因此隻要沒嚴重到上不了場的地步,他都會悶聲自己忍著,盡量不引起關注。
其他人看在眼裏,擔心歸擔心,但也理解聞橋的個性,就都識趣地不去打攪,也不多問,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種奇妙的默契。
呂星壑是這份默契之外的人,也許因為見得少,也許因為特別的在乎,他發現自己很難放任聞橋像這樣獨自忍耐。盡管被經理製止了上前關心的動作,眼睛卻還是三不五時朝著聞橋那邊瞟。
周琅靜靜退出了房間,去給人拿藥,方樂則幫聞橋當了一回嘴替。
他是沒有滿肚子的俏皮話,直接跳過了活躍氣氛的環節,開口就是一本正經的複盤:“上一把節奏是斷在了第一條魔龍那裏,當時我太冒進了,沒算好……”
話還沒說完,EE就忽然抬頭,打斷道:“今天先不說這些了,我們來聊點別的吧。”
這是他第一次作為主教練帶著隊伍出來比賽,第一個中場就這麼不按常理出牌,大家都愣了一下,不由抬頭看向他。
“我知道你們都在意觀眾的事。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這幫半大小子突然被戳破了小心思,還是有些別扭地挪開目光。
EE看在眼裏,卻並不打算點破,反而掃了一眼旁邊的田宜珂,繼續道:“我想問問,如果下一場繼續這樣,你們準備怎麼辦?”
聽他這樣問完,幾人臉色更難看了,齊刷刷埋著頭不說話,看上去比剛下場那會兒還要落寞一點。
沉默背後的彷徨無措,也已經很明白。
EE見狀歎了口氣。
他比選手們更清楚,這個坎要是現在不邁過去,那麼不止今天這場比賽,之後整個賽季乃至賽年,他們隻會越走越難。
這個惡人隻有教練能做,雖然知道小孩們壓力已經很大了,但EE還是狠了狠心,換了更加冷硬的語氣:“我也知道你們是特別想贏的,但不得不說,上一場你們輸得特別醜陋。”
這話說得很重,就連田宜珂也倍感驚異。原本這種局麵,都會以安慰選手為主,誰能想到平時脾氣挺好一個教練,此刻會突然想起來用激將法了。
她不免有些憂心地看向眾人,生怕還不到第二局,幾顆玻璃心就已經給摔碎了。
但不得不說,EE還是把他們幾個的那點勝負欲看得透徹,這話一說出口,眾人果然有了反應,不再像剛才那樣蔫嗒嗒的了。
應睿洋梗著脖子,作勢要和教練理論,可還沒開口就已經被田宜珂截胡了:“導播那邊也明確講了,下一局的賽前加油環節也不會取消,否則對OAT不公平。官方最多安排幾個托來領喊,不讓場麵太難看。”
她這波火上澆油來得恰到好處,就連一向事不關己的陳舒雨都聽不下去了,嗤笑著反問:“所以讓觀眾冷暴力我們就很公平?”
“你們得搞清楚,不是官方煽動著粉絲搞靜坐的,”田宜珂不帶任何情緒地說道,“喊不喊加油本來就是觀眾的自由,沒有哪張門票上明確要求他們配合,他們願意喊,是因為覺得這個隊伍值得,他們不出聲,也並沒有破壞賽場秩序,官方憑什麼要特別為你們撐腰呢。”
“誰要他特殊關照了!我們隻是,隻是……”應睿洋急得臉色漲紅,卻發現田宜珂說的這些,自己根本無法反駁。
“隻是不甘心。”一個聲音突然接過話頭,悶悶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