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用他們,還給予必要的監視和控製,體現了朝廷對漢官漢將政策的兩重姓。采取留子(或親屬)於京師的辦法,就是對他們最好的控製。漢官中權重位寵的,莫過於吳三桂及尚可喜、耿仲明等人。當他們長驅南下後,三桂把長子吳應熊、尚可喜把三子尚之隆、耿繼茂(其父耿仲明已去世)先後把二子昭忠、三子聚忠送京師,入侍順治。
清廷明裏給這些入侍的子弟以優厚的地位,甚至招為額駙,極示籠絡之意;實則暗裏將他們當作人質。把吳三桂等人的兒子掌握在手中,便是使其不敢心存叛逆之念,隻能小心謹慎地盡忠於大清王朝。
朝廷與吳三桂等人各懷心事,是不言自明的。既然他們的兒子留在京師,他們也正好利用這個條件,時刻探聽朝廷的動向。吳三桂有此考慮,特把他的一個親屬胡心水安排在吳應熊身邊,囑咐他說:“吾子年少,不懂事,煩你代為照料一切事。”胡心水心領神會,悉心掌管應熊額駙府中曰常庶務。凡有關吳三桂的事,都靠買通的朝臣替他說話。
吳應熊也留心朝廷舉動,“多聚殲人,散金錢,交通四方”,凡大小事,他都“飛騎報聞”。使吳三桂雖身在數千裏之外,朝中一舉一動,卻無不了如指掌。
朱永興利用張維翰施展心理戰,對吳三桂不可能沒有影響。其實這也很好理解,哪怕在後世,若是有個算命先生說你這個那個的不好,即便你不信,恐怕心裏也不會舒服。吳三桂呢,或許還不十分相信,但也向吳應熊和胡心水傳過話,要他們順便多注意打聽董鄂妃的消息。
如今京中傳來消息,董鄂妃“寢病瀕危”。眼看著第一句讖語便要成真,再聯想到後兩句,怎能不攪亂吳三桂的心情,勾起他的煩亂?
“貴州土司狡詞拖延,實是可恨。”吳三桂走回到“水雲鄉”,默默喝了口茶,心中煩悶,猛地一頓茶杯,恨恨地說道:“見偽明有死灰複燃之勢,便蛇鼠兩端,皆可殺也。”
方光琛和劉玄初正欣賞著山光水色,言談中顯出一派清高的名士風度,突然見吳三桂發怒,都有些莫名其妙。但聽到吳三桂對貴州土司的忿恨,不由得交換了下目光,心中憂慮。
“王爺。”劉玄初小心翼翼地說道:“貴州各土司確實可恨,待掃平偽明,王爺便回師貴州,行改土歸流之法。不從者,便殺之。”
劉玄初說得委婉,吳三桂又如何聽不明白。貴州土司可恨,聽信謠言,不情願出兵助戰,但卻不能馬上收拾他們。從貴州調兵援滇之後,貴州李本深隻有四鎮之兵,守有餘而攻不足,對貴州各土司自然也缺乏威懾之力。而且,現在激怒貴州土司,滇省清軍便有腹背受敵的危險。
吳三桂長歎一聲,苦惱地說道:“吾豈不知此時不可逼迫過甚,然欲打破僵局,卻又苦無良策,如之奈何?”
盡管對明軍的情報刺探很困難,可也能獲取到一麟半爪的消息。起碼吳三桂知道明軍的擴充速度大大高於滇省清軍。而隨著明軍在全線實施的零敲碎打越來越頻繁,在給清軍帶來損失的同時,吳三桂更發現明軍的戰鬥力和戰鬥欲望越來越強。
殺敵一人,獲地十畝。殺敵十人以上,則可退役。難怪那些明軍士兵,還有土蠻,都能奮勇作戰,不知疲累地襲擾不休。吳三桂對偽宗室“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獵頭策略感到心驚而無奈,因為他出不起這個賞格,隻能望洋興歎。
“王爺倒也不必過於憂慮。”方光琛在旁勸道:“興也勃焉,敗也忽焉。偽宗室貪得無厭,四處用兵,欲速而不達。隻要廣東尚藩出兵廣西,與孫延齡、馬雄擊敗桂省明軍,便可與我軍呈包夾之勢。況東南戰事亦將開始,擊敗鄭逆後,精兵強將可來援滇省,朝廷錢糧也能如數拔付,偽明軍隊敗亡,當在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