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難測,對於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的尚可喜來說,自然比兒子尚之孝有更深的理解。特別是現在這種形勢不利的情況下,為了個人的榮華富貴,為了家眷能得保全,生出異心也不意外。
當初圍城十月有餘,終於攻破廣州。得益於火炮是一方麵,明軍把守西門外城的主將範承恩獻外城投降,也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原因。攻城時,恨不得多出幾個範承恩這樣的降將;守城時,卻又唯恐再出這樣的叛將。
而且,當時圍困廣州城的時候,雖然招降了不少積年海寇封鎖海路,但卻並不嚴密,最後還是讓很多殘敗明軍出海而逃。現在,廣東水師完全崩潰,海路完全沒有了指望。可以說,除了死守之外,廣州清軍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當然,投降也是一條出路,好處也是明擺著的。
見父親半晌沒有再說話,尚之孝忍不住開口說道:“父王,廣州城池堅固,兵精糧足,堅守數月當無問題。數月時間,援軍必至,裏應外合,破敵易矣。”
數月啊,尚可喜麵露苦笑,固守新會時他也是這麼想的,恐怕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但結果呢,短短數日,明軍便破城而進。如果不是出乎意料,怎麼能如此被動。
“不可大意啊!”尚可喜輕歎了一聲,說道:“新會城破,盡管不知詳情,但明軍想必有特殊的攻城辦法。”
“或許是守將輕敵,出城浪戰以致失敗。”尚之孝做著分析,也同時是給父親和自己些寬慰,“或許是內奸反叛,致使城池失守。隻要謹慎應對,廣州城必然無憂。”
“或許吧!”尚可喜似乎得到了些安慰。同時也意識到自己萎靡的情緒給兒子造成了很大的壓力,如果這種精神狀態麵對眾將,更會造成不利影響,所以他勉強振作起來,臉上露出絲笑容,“好了。時候不早,安歇去吧!明日還要早起巡城,看那明軍能有何戰法?”
…………
西南明軍借“沿海遷界”的暴政,以救民水火為號召,悍然發動了東征之役。一來準備充分,二來得民擁戴,自大敗清軍廣東水師之後,水陸並進,可謂是勢如破竹。
如此大規模的軍事行動。自然不會避開東南的鄭家。通報是有,但起初鄭成功尚在台灣圍攻荷蘭人最後的堡壘熱蘭遮城,坐鎮金、廈的鄭經對此並不熱心,用敷衍來應對。
但西南明軍的進攻蓄勢已久,犀利異常。逼退孫延齡、馬雄後,連克高、雷、廉州,輕取新會,兵逼廣州。盡管此時的消息還停留在前些天的攻克新會。但鄭經和屬下已經能夠預料到明軍兵臨廣州城下。
戰局的急速變化,不僅讓尚可喜。以及各地清軍感到震驚。金、廈的鄭家集團也是同樣的感覺,並且商議著調整的可能。
不能不做出調整了,金、廈的鄭軍發生了兩件大事,迫使鄭經不得不麵對有些變化的形勢。
鄭成功在圍困了熱蘭遮城後,台灣基本上大局已定,他便命令把將士和官員的家屬送來台灣。這本來是一件好事。但未免操之過急。此時,大陸沿海島嶼的局勢比較穩定,收複台灣以後完全可以隨著墾荒、建屋等開發過程的進展,鼓勵將士和文官把家屬逐步遷來台灣。開辟階段,條件艱苦。對將士也應予以更多的關懷。
但鄭成功一意孤行,用法嚴峻,果於誅殺。先後因小罪殺府尹楊朝棟一家,又殺萬年縣祝敬,家屬發配。於是人心惶惶,諸將解體。鄭成功又嚴諭搬眷,鄭泰、洪旭、黃旭等皆不欲行。於是,不發一船至台灣。而差船來吊監紀洪初辟等十人分管番社,皆留住不遣,海上信息隔絕。
其實,強令駐守大陸沿海島嶼將士把家屬送到台灣,是鄭成功的一個策略,赴台家屬則帶有人質性質,意在防止諸將士叛投清方。這同明太祖朱元璋留諸將家屬於京師、清廷命文武大員以子弟入宮為侍衛相似,是企圖以親屬的安危來維係下級的忠貞,本不足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