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台灣那時的荒涼景況還難以同明初南京、清初北京相比。初至台灣的將兵因為水土不服,瘴癘大作,病者十之七八,死者甚眾。這種情況下,硬行推行這一措施,勢必在一部分將士(特別是鎮守金門、廈門、南澳等大陸沿海島嶼的將士)中引起抵觸。
人心不平,訛言也隨之興起。有人流傳鎮守南澳的忠勇侯陳豹(即陳霸)因不願送家眷入台,已同清朝建藩於廣東的平南王尚可喜通款投降。鄭成功沒有弄清真相,就輕率地下手諭給鄭經和洪旭,令周全斌、杜輝、黃昌等帶領舟師去南澳平叛。陳豹無以自明,率部卒乘船往南海方向投奔西南明軍。
這件事情是鄭家內部開始分裂的征兆,而另一件事情則因為鄭經的優柔寡斷又造成了不小的損失。
銅山(東山)的蔡祿、郭義二將暗中勾結叛將黃梧,早已密謀降清。五月間鄭經已獲悉蔡祿、郭義有異謀,卻沒有及時派兵前往防範。六月初三日接到蔡、郭二人公開叛變後才實施戒嚴,準備船隻。初九才由廈門派黃廷、杜輝、黃元、翁天祐、何義、黃昌、楊來嘉等統軍乘船南下銅山平叛。
而此時蔡祿、郭義已經糾眾從容地把銅山搶掠一空,並在清黃梧、福建右路總兵王進忠、詔安副將劉進忠接應下由八尺門渡至大陸向清方投降。平叛鄭軍在銅山登岸已為時過晚,隻好派兵防守炮台,安撫遺民。
兩次事件,對於鄭氏集團來說,都意味著叛逃,隻不過方向不同。而鄭成功專力經營台灣,其所下的嚴令又讓金、廈諸將產生了抵觸情緒,倒是讓鄭經的地位有所鞏固。
“蔡祿、郭義反叛降清,已是仇敵,勿需多言。然陳豹轉投。亦形同叛逃,當如何處置?”世子鄭經環視著屬下眾人,沉聲問道:“且西南友軍連戰連勝,當已至廣州城下。廣東清軍守衛已是空虛,我軍若是趁時而動,於廣東奪一陸地之基。是否可行?”
三個問題,兩個是要解決的。蔡祿、郭義跑到清軍那邊,暫時是沒法對付了;陳豹呢,去投靠西南明軍,雖是被迫,且算是同一陣營,但此風不可長,必須要有個交代。剩下的便是趁火打劫,趁著廣東清軍被西南明軍所牽製打擊。鄭家似乎可以奪取一塊陸地作為根基。不管地盤有多大,位置有多好,怎麼樣也比瘴癘不毛的台灣強吧!
但這要解決的兩個問題卻都涉及到了朝廷,涉及到以岷王為首的代表朝廷的西南勢力。盡管鄭家已經形同割據,但名義上還是明臣,還要頂著永曆的招牌招徠士紳和民眾的支持,還要尊帝虛禮。因為,無論實力和名望。鄭家都不足以完全獨立。
如果西南明廷勢弱,或者山高皇帝遠。鄭成功自然不怕,可以跋扈自雄,可以威福自操。但形勢的變化卻越來越令鄭家感到為難,越來越感到自己相對的獨立性將受到限製。
西南明軍東征對於鄭家的利益是不利的,因為鄭成功幾年前不策應晉王李定國在廣東的軍事行動,便已經暴露了他的意圖。遙奉可以。軍政大事稟承於朝廷卻不行。而廣東清軍的存在,卻恰好成為了鄭氏集團與西南明朝廷的隔火牆,鄭氏集團自然不希望被打破,自然也就不會出兵相助李定國攻掠廣東。
同樣的道理,在接到西南朝廷的通報後。鄭家又是故伎重施,敷衍延宕。關注是關注,卻一兵一卒也未派出助戰。
但現在,鄭家要出兵了,要來爭搶勝利果實了。這話說得有些難聽,但事實便是如此。至於陳豹,也是要處理的。否則,此例一開,難免會有更多的仿效者。
“殿下,索要陳豹應很容易,派一能言之士即可。”洪磊是鄭家宿將洪旭的兒子,年輕人欠考慮,開口便說:“而攻掠廣東正當其時,許龍、蘇利或敗或亡,已不足為患,我軍所至,定然勢如破竹,攻無不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