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一輪滿月(2 / 2)

波浪追逐著波浪,永遠靈動的溪流哼唱著小曲,穿過重重山巒,最終終究會彙入大海。

鏡中的畫麵忽然破碎了。

有一道極美的歌聲從遠處傳來,陳熙睜不開眼睛,仍然感覺像做夢一樣。自己是不是正走在奈何橋上?

循著歌聲,陳熙邁出了雙腿,好像踩在了柔軟的沙地上,又仿佛踏在了水的柔波上。細膩的歌聲穿透了陳熙的心,仿佛在安慰自己受傷的靈魂。走了一會兒,陳熙忽然感覺到腳底有些疼,似乎是踩在了石塊上,意識也忽然清醒了。

慢慢地睜開眼睛,眼皮依舊灼燒一般火辣辣地疼,首先出現的,是一個白色的曼妙身影,隻是一切都很朦朧。緊接著,是白色身影旁邊的一架馬車,再是圍坐在馬車旁邊的數個高壯的白色身軀,最後是四周蒼翠的茂林。

“別動!”一個銀鈴一般清脆的聲音傳來。然後,陳熙感覺自己的雙腿開始抽搐,頓時撐不住站立,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緊接著,薰衣草的淡淡香氣撲麵而來,陳熙覺得,他這輩子也沒有聞到過這麼好聞的香味。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畫麵,是那個白色的身影伸出雙臂,接住了自己即將撞在草地上的肩膀。

陳熙睡得很舒服,他夢見了自己和太子初次相遇的地方。那一年,他七歲,正在蒼梧書院的梧桐苑裏麵讀書。讀的好像是一本道家的童蒙讀物,上麵布滿了插圖,解釋人體的經脈。

屋外水潭的假山後麵忽然傳來一聲詭奇的犬吠,緊接著,傳來金屬撞擊的聲音,他很不解,為什麼在自家的書院會出現這種聲音。

他踮起腳尖走出門,走過幾道淺淺的小橋,然後斜靠著假山慢慢地踱著步,來到假山的邊緣。他伸出腦袋往假山背後看,隻見一隻通體紫色的巨犬正背對著自己,暗紫色的尾巴不停地搖擺,帶起陣陣破風聲,而它的正前方,則站著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小男孩,膚色極白,一身青衣。他的雙手握著一把細細的長劍,劍身赤金,可是表麵仿佛又有七彩流光在湧動。男孩此時正專注地注視著巨犬,劍鋒直指向它。然後,他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了陳熙,卻沒有任何反應。

看他們的樣子,似乎在對峙?這是小陳熙第一次見到犬妖,在他看來,它不過比自家的小黃更大一點,顏色更鮮豔一點罷了,所以,他根本害怕不起來。還對著對麵的那個小男孩虛張著嘴巴,用不出聲的口型說道:“需要幫忙嗎?”

對麵的小男孩自然也看到了,想了想,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微笑,也用口型回道:“偷偷抓它尾巴。”每一個口型都變化地極慢,仿佛是怕小陳熙會錯了意。小陳熙向他吐了吐舌頭,然後向和自己家的小黃捉迷藏似的,躡手躡腳的往前走了一步。

腳剛落地,巨犬似乎忽生警戒。小陳熙反應很快,幾乎是瞬間用力抓住了它的尾巴。隻聽得一聲憤怒的犬吠,犬妖轉過頭,拚了命地將尾巴擺向空中。小陳熙之覺得手中毛茸茸的尾巴上忽然傳來一股大力,自己頓時被拋到了空中,隻是自己的雙手依舊牢牢抓著,不肯鬆手。

隻聽得噗嗤一聲,好像是什麼東西被刺破了一樣,手中的尾巴忽然鬆弛下來,將自己重重摔在地上。接著,眼前的巨犬化為了點點星光,螢火蟲一般朝著天空飛去。

一隻幹淨的小手出現在自己麵前,如玉般白皙純淨。

“謝謝你,合作愉快。”眼前的小男孩正俯下身,朝著自己眨了眨眼睛,小陳熙紅著臉接過遞過來的手。

從那以後,小男孩就經常會出現在蒼梧書院裏和他一同讀書,在森林裏一起追逐竄逃的野兔和小鹿,在湖邊一起捕捉蜻蜓和螞蚱,在大寒時節打雪仗,在洛水節剪窗花玩,他還記得,小男孩最喜歡剪的,就是犬妖的樣子。

這就是他最為快樂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