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開,三個女人六隻眼睛,齊刷刷地往剛進門的蕭夫人身上招呼了過去。
蕭夫人杵在了門口,她大概沒想到皇後和文夫人也在撫恩殿,這架勢簡直和圍觀說書人一般,她原本就不怎麼陽光的表情立刻又添了幾絲陰霾。
敢情還有別人把來給太後請早安視為一大煩心事的。蘭西見此,非常想笑,可又不敢笑——是啊,如果文夫人和太後狼狽為奸地誌在霸占後宮的話,她這個皇後固然礙事,可得寵的蕭夫人也不見得就多順眼了吧。
至於蕭夫人怎麼看文夫人和她還有太後——估計也不會懷有什麼好意的。
蘭西眯著眼笑了,盯著蕭夫人給太後請了安。果然,在蕭夫人行禮的時候,文夫人依然站在太後身邊有一搭沒一搭地給太後捶著肩膀,蕭夫人的大禮,她也卻之不恭地沾光收下了。
這一來,蘭西就有幸目睹了蕭夫人的臉色無限壞下去的一幕——她怎麼都覺得蕭夫人現在這表情是恨不得把文夫人拖下來打一頓才解恨的呐。這樣好,很好。蕭夫人吹枕頭風的作用可比她武初凝吹枕頭風的作用大多了!如果蕭夫人肯在皇帝麵前說說風涼話的話,文夫人大概不會那麼開心了吧。
人啊,得到太多不該得到的東西可是要折福的。
趁著蕭夫人和太後你來我往扯閑話的時間,蘭西大概理了個頭緒出來——文夫人得太後的歡心,但在皇帝那裏不見得吃得開;蕭夫人則剛好相反,皇帝看著她的眼光那叫一個柔情,可她一進撫恩殿,太後的表情卻比剛才還臭,證明她在太後眼裏約莫就是個小狐媚子。
皇帝現在應該還沒有什麼實權,太後的意見對他的影響大概也不小,所以現在文夫人可能更得勢些,但按這人敢把老婆娘家斬盡殺絕的手段來看,他也不可能一輩子讓娘管著。所以等他掌了權,文夫人就算不倒黴,也遲早是個被厭棄的命。到那時候,隻有皇帝自己喜歡的女人才討得了好去……隻不過,不知道到那時得寵的會不會還是蕭夫人罷了。
按武初凝的記載,那時候專寵的該是那獻藥的番妃——不過她連番妃來自哪個“番”都沒寫清楚,如今蘭西想防也沒得防,倒是很無奈的。
想到這種事兒,蘭西看熱鬧的心情突然就少了多一半兒去。她還關心什麼文夫人蕭夫人,要知道這倆人的命運可都比自己好——失寵也勝過死掉啊,冷宮蹲一輩子也好過全家抄斬啊。她要是沒有成功獲取皇帝的歡心和信任的話,死得最早的可是她自己!
正在她暗自憂慮時,太後瞟來了一眼,丟了個話頭過來:“皇後,昨兒晚上皇兒是在你那兒過的夜?”
蘭西一愣,才點了頭:“是。”
“前一夜他也去你那兒了——你最近倒是得寵得很啊。”
看著蕭夫人嫉恨的目光投向自己,蘭西不禁恨上太後了。這太後大概看出來蕭夫人和文夫人不對付了,於是索性把矛盾引向自己。明擺著就是把自己當做頭號敵人嘛。
“前一夜陛下去看了臣妾就去了蕭夫人那裏。”蘭西決定把禍水引開,但縱使她在心中不斷對自己高呼“鬥爭要講戰略”,笑容也還是有點兒走樣:“說到這個,母後,臣妾還真得誇蕭夫人一句。蕭夫人真真心地仁善,若不是她勸陛下雨露均沾,陛下哪兒有心思去臣妾這麼討嫌的人那兒?”
太後大概怎麼也想不到皇後會笑靨如花地誇讚情敵,一聲“哦”就此變得頗為尷尬:“蕭夫人真有如此氣量,也是好事。”
也是好事?蘭西心裏一聲冷笑,再補一句:“臣妾有時候想啊,蕭夫人這容貌這稟性,倒比臣妾都適合母儀天下呐。”
她知道這種話是說不得的是犯忌諱的,是會讓某些人不爽的,但武初凝年紀小地位高,隨口亂說話也不會被認真計較,不說白不說。年幼無知很多時候還真是一種優勢。可這話直接激怒了不年幼也沒法拿無知做幌子的文夫人,她也微微一笑:“是啊,可惜蕭氏妹子家裏……是吧?”
武初凝當初寫下的那東西特意提了蕭夫人的出身不怎麼樣,雖也是士族,但家世破落已久,據說皇帝幾次三番想提升她在宮裏的地位都因為這事而被太後攔了下來,想必這也是蕭夫人內心的痛處。
蘭西故意提到蕭氏麵貌稟性俱佳,就是為了激不肯示弱的文夫人主動戳蕭夫人的痛腳。
這是一步很可能走廢的棋,文夫人完全有可能一笑而過不說話。但幸運的是,文夫人沒忍住。
雖然她這話說完立刻擺著動作自抽耳光,口口聲聲“哎呀,我又亂說了,蕭氏妹子可別介意”,但蕭夫人看她的眼神卻仍然不可逆轉地走向了“有恨說不出”。她銀牙緊咬就是不說話,一雙眼淚盈盈的像是要哭,可眼光卻像刀子一樣緊緊逼視著文夫人,似乎文夫人不把自個兒臉打腫她就不會開口圓這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