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恩宴下(1 / 2)

太後的反對如此大張旗鼓,蘭西甚至做好了她會用什麼秘密手段殺掉蕭良人的心理準備。然而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月裏頭,宮中卻一片風平浪靜,雖然她總覺得有些什麼東西被埋在了一場接一場的大雪下頭。

蕭良人出宮的那天,皇帝托人帶了話說他忙著和太師商量前線軍務沒空過來,太後也找了個來癸水肚子疼的鬼扯理由拒絕出席蕭良人的告別大會,於是蕭良人看到的一大撥人裏隻有蘭西一個上點檔次的領導。

很明顯,蕭良人對皇帝沒有出現來送她“最後一程”這一點相當震驚。她明明已經換下了錦衣華服,頭發也隻著一枚荊釵挽著,樸素地宛如一隻麻雀,可還是雙目流波顧盼地到處瞟。蘭西心中默默冷笑一聲——你以為皇帝會偷偷躲在一個地方望著你孤單的背影傷心欲絕?據她的了解皇帝絕對不是一個如斯別扭的主兒,這男人雖然有一堆藏在心裏的念頭不會和人講,但這種小事,他還真是不屑於裝的。

結果蕭良人當然是失望的,當她走向那輛簡素得在宮中簡直無出其右的車,即將向皇家尼姑庵靈清寺進發時,連背影都是落寞的。

蘭西在她身後淡淡一笑。她不同情蕭良人,隻覺得今日的風冷的紮骨頭——蕭良人走了,這宮城中,皇帝的女人便隻有她和文淑媛兩個。妃嬪多也不見得是壞事,至少分攤到每個人頭上的壓力就小得多,但如今現在隻有她和文淑媛麵麵相對,不是東風壓西風,就是西風壓東風了。

然而太後和文淑媛卻遲遲沒有發起行動,著實令人不解。

蘭西在提防裏過了兩個多月,終於候到了除夕——這是宮中要頒下賜恩宴的日子,皇帝設宴款待群臣,而皇後則要負責請重臣家中的女眷來展示一下天恩的浩蕩。操辦規模雖然不算太大,但也委實折騰人。各種事情繁雜淩亂,宮中的人雖早就熟了這些套路,可一時也不免有些雞飛狗跳。

直到賜恩宴開始前兩個時辰,蘭西眼瞅著所有的事情都妥帖了,才終於坐下,讓翠微給她梳妝打扮。

翠微是個活潑性子,見皇後精神不錯,便唧唧呱呱講個不停。從宮裏過除夕的排場,到武初凝小時候愛吃的脆糖,再說到開春之後要掐第一枝杏花插在春瓶裏,最後卻順嘴提到了一樁極重要的事兒——明年春天,要選幾個出身世宦家族的小姐當新妃子進宮的了。

蘭西這才突然醒悟太後和文淑媛為什麼按兵不動!

要鬥倒皇後顯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尤其是在皇後的父親仍是權傾朝野的太師的時候。別說太後和文淑媛兩個婦道人家不敢得罪武太師,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不給武太師賣些麵子。於是,想擊垮皇後就會變成一場持久戰——十有八九是要拖到新嬪妃入寵的時候的。

到那時,新人入宮,自然是有的飛上枝頭變鳳凰,有的零落成泥無人問。但無論如何,文淑媛想和新入宮的美人兒們爭,都還是有相當難度的。在這樣的時候,她若是再得罪了現在看起來也不算惹皇帝厭的皇後,很有可能陷入腹背受敵的困境。

誰都不是傻瓜。蘭西的手指撚著一點兒胭脂,默憶翠微提到的那幾位大人的名字。她並不是很清楚這些人都是向著誰的,但聽翠微的話頭,戶部尚書徐大人的女兒倒像是同武初凝很熟,看來這徐大人也是武太師一黨。

“人都道徐大小姐是個冰心雪骨的伶俐人兒,”翠微靈巧地挽起蘭西的一綹兒頭發:“可依著奴婢看,她那人……不是個好相與的。”

“都依你看著啊,全天下也就本宮是個好相與的。”蘭西盯著手指尖上一點兒嫣紅,口頭上隨著應付,心卻滑了下去。

現在她是正宮皇後,怎麼也算是皇帝名正言順的妻子,自己的爹爹卻想著辦法要給女婿塞個女人進來,算是陪嫁嗎?這個陪嫁的任務,大概不能提到明麵兒上來講吧。

蘭西相信武太師嫁女兒進宮的目的不應該僅僅是生個皇子那麼簡單,畢竟後宮裏懷上了孩子不一定生得出,生得出孩子不一定養得大,養得大也不見得能繼承皇位。壓上這麼大的賭注,去賭一場勝率不明的博,這並不是一個政客的所為。

那麼,這個“徐大小姐”的出現,對於武太師的集團一定是有武初凝無法代替的作用的。而且多疑的武太師如此相信一個外人,想必徐大人也有某些把柄在武家手上。

蘭西不禁抿了嘴唇。她是想捍衛武家的利益沒錯,但這個馬上要進宮的徐大小姐卻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呢?她是輔佐自己的人,還是監視自己的人,亦或是……原本打算交給武初凝的任務的接替人呢?

她這邊兒想著,那廂翠微卻看出了什麼,道:“娘娘也不必掛心這個。她再怎麼有心眼兒,難道敢算計到娘娘頭上?陛下都不會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