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地震這事...
感受到背後期許的目光,蘭西益發覺得自己手中的那支筆沉重如山。她自己寫是肯定要露出馬腳來的,但是,如果她不寫,該找個什麼理由推脫過去呢。
“陛下……”她求饒般小聲叫他:“剛剛過來時,太醫和臣妾說,這青鳳肝乃是咱們的叫法,不曉得勾狄人怎麼叫它。若是咱們說得不確切了,莫說楊將軍尋訪起來困難,還容易引起勾狄人的警覺,您看要不要讓太醫寫點兒什麼,說說這味藥的色澤味道質地,也好……”
“隨你。”皇帝斜倚著枕頭,幾絲烏發垂在臉前,自有幾分風流相,隻是臉色也太不好了些:“朕看這樣也不錯,總之快些搞到這青鳳肝就是。”
蘭西舒了一口氣——其實這封信的重點就是叫楊延之把青鳳肝弄回來。如果可以,她甚至可以隻把太醫描述青鳳肝的那些文字用自己的印信封了,交給楊延之——諒他統兵在外雄霸一方的大將也不至於蠢到不知道皇後意圖的份兒上。
“去太醫院,就說皇後召知道青鳳肝性狀的太醫來。”她朝著身邊跑腿兒用的小內侍輕聲道。那小內侍慌不迭應了,撒腿就往殿外跑。太醫院離皇帝的寢宮不算遠,然而太醫到來的速度還是嚇了蘭西一大跳——也太快了吧?
但再看看那太醫疾跑之下漲得通紅的麵孔,蘭西也便釋然了。說不定那小內侍以為自己跑快些這青鳳肝就能早些弄來呢,他一催,這太醫自然也得玩了命地狂奔。
“你且和本宮說說,青鳳肝是什麼東西?長什麼樣,是什麼味?”
“回娘娘,青鳳肝乃是勾狄北境生長的巨木所結的果實……色青,味涼苦,卻是再醇厚也沒有的好藥。”太醫氣還沒喘勻,就被拽著問了這麼一長串:“但一來勾狄北方奇寒無比,這青鳳肝是一百年才熟一次,一棵樹上結的果實不會超過十顆;二來找這巨樹也頗為不易;再有了,就算有這果實,還要用勾狄人特有的洗練法,炮製了之後才成藥……”
“在勾狄也很是難得麼?”蘭西不禁蹙了眉頭。
“是。”太醫低了頭:“微臣在從師學醫的時候曾聽師父說起,這東西隻有勾狄王宮才有,所藏數量也絕不超過五顆。”
“治好陛下的宿疾要幾顆?”蘭西掃了一眼皇帝,見他眉宇也已經皺起,心便像被壓了石頭一樣,沉沉往下墜去。
“……三顆足矣。”那太醫心算了一會兒,答道。
“那便沒有問題了。”蘭西出了口氣,又道:“煩勞太醫將青鳳肝的出產性狀,最好還有勾狄語的名字都寫在這兒吧。越詳盡越好。”
她這話說得確實沒什麼差錯。皇後轉寫的東西自然沒有太醫自己默寫的可信度高,而信既然不是她的親筆,武初融就不可能看出破綻來。
那太醫也不推脫。站到幾案前,提了筆便寫,片刻便道:“娘娘,寫好了!”
蘭西從案上揭起那張紙,細細看了,確實和方才太醫同她說的一模一樣。便向那太醫道:“本宮問你這青鳳肝的事情,切不可向別人提起。就算是太醫院的同僚問到也決不可說,你明白麼?”
太醫似是突然想到什麼,身體一震,恭聲答道:“微臣明白!”
“去吧。”蘭西看著那太醫唯唯退出,又掃了那些侍立的宮人內侍一圈:“你們也都不能朝外說這事兒,陛□子康健,什麼事都沒有,明白嗎?!”
那些宮人內侍還沒搭腔,皇帝卻笑了:“初凝,你很有垂簾聽政的天分啊。”
蘭西一凜,心中暗罵自己大意。單顧著辦事兒了,連藏愚守拙的方針都丟在了腦後。雖然皇帝這口氣聽起來不像是在挑剔她,但世上哪兒有一個君王會希望自家的皇後很有政治頭腦的?
“臣妾……”
“朕以為你是個傻姑娘,看來不是嘛。”皇帝依然笑盈盈的:“識大體懂大局,該柔的柔該剛的剛——倒是長大了不少。”
蘭西益發不能確定他這是在誇她還是在損她,站在原地一時無話,手捏得緊緊的,掌心裏頭卻滲出了汗珠。
“過來。”皇帝下了命令:“你那麼遠,朕看不清你……別怕,你又不是第一次見朕,抖什麼啊?”
蘭西大愕,她根本就沒有顫抖啊,雖然緊張,但也沒有緊張到發抖的程度啊!可她還來不及說話,自己就感受到了一陣強烈的震動。這次根本就不再是“抖”了,她被腳下的地麵晃得根本站不住,整個人摔在了皇帝靠著的榻上。
地震!
磕在榻邊的手臂和小腿疼得麻木,但她顧不得那麼多了。雖然從前受到的防災教育知識都在這真正危急的一刻被忘到了腦後,本能卻促使她掙紮起來,整個人壓在了皇帝身上,尖叫道:“保護陛下!”
內侍和宮人們卻都被嚇傻了,一個個麵如土色,聽到她尖銳到破音的呼喊才有人稍微有了些反應——但是皇後撲壓在皇帝身上,這要他們怎麼保護呢?難道再撲上去用自己的身體掩蔽皇後?這麼一來不用等地震震塌宮殿,單這麼多人的體重就夠把最底下的皇帝壓死了。
下人們正麵麵相覷之時,宮殿便停止了搖晃。蘭西麵色發白,仍死死壓著他不曾移開,皇帝卻掙紮著推了她一把:“快起來!朕快被你捂死了……宮殿不會塌的,別怕!”
蘭西這才反應過來,鬆開緊緊摟著他的手臂,訕訕讓開一點兒。皇帝終於睜開了眼睛,望著她:“看來朕不能誇你聰明,你看,一誇獎你,上天都不答應!”
她卻回答不上來任何一句話。手和腳都是軟的麻的,到了此刻,她才覺得自己剛剛磕在榻邊的地方生生地疼,想必該是淤青了。嘴唇卻仍是在顫抖,抖得沒法吐出哪怕一個完整的音節。
“放心,皇城有天地祖宗庇佑,不會有事兒的。”皇帝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驚慌,便也不再玩笑,柔聲道:“不怕,初凝,靠過來。”
蘭西怔了兩秒,縱身撲進了他懷裏。她的身體也在抖,剛剛那種搖晃的感覺來得太猛烈太恐怖了,當時沒有時間體會,而此時回頭咀嚼卻格外令人心顫。皇帝手上用了些力,將她攬住,臉緊緊貼著她因為恐懼而燙得出奇的麵孔,低聲道:“別害怕,沒事了,放心……就算整個京城都塌了,這裏也不會有事兒的。”
蘭西完全不能相信古代的木結構宮殿會比現代的鋼筋混凝土還結實,但很明顯,剛剛那令人戰栗的劇烈震蕩已經結束了。在皇帝溫暖的懷裏,她終於覺得自己胸口狂跳欲出的心髒慢慢平靜了下來。
“剛剛很勇敢啊。”皇帝的手輕輕撫過她頭發:“一下子撲過來壓著朕,一點兒都不害怕的樣子,怎麼結束了反倒膽小了呢。”
蘭西聽得清楚,但身上就是沒有半點兒力氣,隻覺得想放聲大哭一場。
皇帝輕輕拍了拍她,許是覺得她一時半會兒也難有反應,便向著旁邊的內侍道:“去太師府,讓他調查災情……這兒都晃成這樣,想必此次大震是烈了些。”
“陛下,”那內侍卻並不急著動彈:“大震乃是天降災禍,您看是不是先去問問欽天監的博士們?”
皇帝冷哼一聲:“朕是叫你幹什麼,你沒有聽清楚麼?”
那內侍閉了嘴,悻悻道:“奴婢這就去。”
蘭西抬起頭,掃了那內侍一眼,突然想起來這就是那個找到錄音筆的人。見他要出去了,忙喊了一聲:“站住!”
那內侍頓時停了腳步,轉過頭來,似笑非笑道:“娘娘有何吩咐?”
皇帝大概也沒想到皇後會突然喊出這麼一嗓子來,便垂了頭,含笑含疑,在她耳邊低聲道:“你叫住他幹嘛?有事兒麼?”
蘭西心中一片茫然,想了會兒,才搖搖頭道:“不,沒事兒了,你去吧。”
那內侍便不多言語,轉首而去。蘭西但有直覺,認為此事頗有不妥,這既然是個能給太後和蕭氏當雙麵間諜的主兒,又怎麼不可能同時出賣皇帝和武太師呢?但此時她也沒有證據好擺,便隻好壓低了聲音問:“陛下覺得此人可靠麼?”
“他不可靠麼?”皇帝的聲音也很輕,外加他和蘭西靠得很近,隻怕連稍遠處伺候的宮人內侍都要當帝後二人隻是竊竊私語而已。
“臣妾總覺得他長得不像個好人。”蘭西不好直接說這人兩麵三刀,更不可能為了把這個她看不順眼的人弄走而交代出自己和蕭氏那次爭吵的事情,便隨口找了個扯淡的理由應付。
可皇帝卻笑了:“長得不像個好人……為了這種事情就懷疑別人,你們女人家還真是奇怪。那麼,初凝你覺得朕長得像不像好人?”
蘭西囧了,笑歎一口氣,才道:“陛下是天子啊,誰敢說陛下不像……呃,陛下就是好人,這還談什麼像不像的?”
“小油嘴兒。”皇帝半笑地損了她一句:“還不起來,要在朕身上趴多久?”
蘭西這才意識到從剛才到現在自己一直趴在皇帝的胸口上瑟瑟發抖,頓時燒了個紅臉,跳起身來坐在了一邊,扭著頭不去看皇帝。一時之間,這寢殿中竟洋溢著一股濃濃的曖昧味兒來。
54、騙子搭檔...
皇帝倒也不說別的,靜了一會兒,才道:“你不去把給楊延之的信寫完?若是不趁著現在抓緊時間送過去,等勾狄人聽說了咱們地震的事兒,事情難免又有變……”
蘭西忙不迭點點頭,道一聲:“臣妾知道了。”便站起身走到案邊,抬筆蘸墨,在那太醫寫下的文段後加了一句:“請將軍速速取青鳳肝三枚送回京城”。還好這句話裏頭唯有“將軍鳳”三字簡繁體不同,她還算應付得來。
自有宮女早取了皇後印信來。蘭西用了印,封了信,福泉便上來接了,低聲道:“陛下,奴婢現在就找人送信去?”
“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信裏的內容……如同剛剛皇後所說的一樣。”
蘭西聽了這話,心中自明皇帝也認可她的保密措施,但事到如今,隻怕想保密也難了。
別的不說,那個內侍跑去見太師,有沒有可能把皇帝重病的消息出賣給太師呢?要知道,一個沒有一點兒忠貞之心的下人,就不會忠於任何一個主子,他隻會忠於自己的利益啊。
而若是太師知道皇帝的病況如此嚴重,又會采取什麼措施呢。
皇後尚且來不及懷有身孕,自然不可能在皇帝晏駕之後生出可以繼承皇位的孩子來,如此一來,太師把女兒嫁給皇帝的盤算就算是全部落空了。但若真是如此,對他來說,在皇族裏頭找一個孩子來立為傀儡,大概也不甚難辦吧……
蘭西亂七八糟地想著,卻在想到“立傀儡”這一點上恍然悟到了什麼。傀儡自然是溫柔聽話乖的好,那麼太師肯定得去和皇室的某一支結交。這一支必須有年幼的兒子,方便隨時披上黃袍,坐上龍椅,呆呆地看著群臣,隻會把所有的事情交給太師去辦……這絕對是任何君主的大忌啊。
被自己的臣子和親人共同欺騙,上一世的皇帝會是什麼心情呢。也許既羞恥,又痛恨,若真是這樣的感覺,那麼下死手把所有涉案人員,甚至包括他自己的皇後都殺掉就可以解釋了……蘭西默默咬緊了嘴唇,這一世,她不要這樣的結果。
殿內卻是安靜的,皇帝也不說話,似是同樣在想著什麼東西。帝後二人看似親近地坐在一處,卻是各有各的心思。直到外頭伺候的內侍進來報告“欽天監的監正大人來了”。
他似乎正是在等這個消息——蘭西清楚地看到了他嘴角一閃即逝的冷笑:“宣。且慢,先把帳子放下,初凝,你去屏風後頭呆著。”
蘭西一怔,依言站去了半掩在榻前高大的翡翠點金畫屏後頭。她猜皇帝是不願讓任何外人看到自己那不健康的臉色,但若是放下床帳擋著而皇後還在裏頭,這一幕就益發曖昧,更加不適合讓外人碰上吧。
但若是如此,為什麼不讓她退入隔間等著呢。難道說他是有意讓她聽這欽天監大人的話?
蘭西滿腹疑問,屏風外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終於停下:“微臣劉旭拜見陛下。”
“愛卿平身。”皇帝的聲音很平靜,但不知為什麼,蘭西總覺得他的聲音裏有一絲嘲諷。
想必那劉旭也聽出了皇帝口氣的蹊蹺,他沉吟一陣子方道:“陛下,方才地震了,此事……”
“說明什麼呢?是人主失德嗎?你們要朕做什麼呢?”皇帝這下連珠炮似的問了一堆出來,硬生生將那劉旭沒說出的話給堵住了。
“微臣們以為,陛下應齋戒沐浴,祭告上天,同時加行仁政,以平息上天怒氣。”半晌之後,這倒黴的欽天監監正才磕巴著答出話來。
“上天就是要昭告朕這些東西麼?”皇帝終於帶上了一絲細微的情緒,這也許是譏諷,也許是怒氣,但總之,是不那麼好應付的東西:“朕還要怎麼加行仁政?!皇太後薨逝,朕已經下令免了今年的秋決了,要不,朕再下令免去全國三年賦稅?”
片刻的寧靜,蘭西猜那欽天監監正也正在揣摩皇帝的意思,隻是皇帝的臉被簾子擋著,他縱是再怎麼觀察,想必也觀察不到什麼東西。
“若……若陛下認為該免稅,那自然……最……最好。”這次他的回答就不像前頭那般有底氣了,結巴程度倒是更上一層樓。
“哦,這樣麼……那上天還給了朕什麼昭示呢?你但說無妨。”
憑蘭西對皇帝的了解,說出這句話時,他臉上一定帶著一種危險卻充滿誘惑的笑容——他向來是那個樣子,不聲張地,甚至是半帶鼓勵地誘引別人朝他布下的陷阱大步流星地衝過去,然後摔進去。
“呃,微臣昨夜觀察了星象,發現紫微星明燦,有小星移向紫微星,想來宮中差不多該有喜事了。”
蘭西愕然,這一套她還是能猜到個幾分的。紫微星意指皇帝或者皇室,總之這個最輝煌的家族的事情。而有小星星靠近紫薇星,是說明即將有孩子誕生呢,還是說即將有新妃子入後宮?
想到勾狄那事兒,她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想來……該是哪位後妃有喜了。”欽天監監正的聲音像是冬天用玻璃刮鐵板,生硬地讓人頗生幾分毛骨悚然,想來他也沒什麼勇氣說下去了,才能把好好一句話講得這麼尷尬。那麼,為什麼還要說呢?
“是皇後嗎?”
“這……微臣就不知道了。”這句話說得倒是軟了些,甚至可以聽出幾分慶幸。可蘭西方才還在抽搐的心髒卻更是緊張了。正如她剛剛還在揣想的事情,皇後懷孕的政治意味太濃了。這欽天監監正為皇帝相信皇後有喜這事兒慶幸,豈不是說明有些人在醞釀著什麼東西,才會派這麼個小角色來打探口風順帶鋪墊?
她並不相信這是皇帝的授意。他絕對不會在自己這裏毫無音信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地要給那莫須有的小生命賦予什麼神聖色彩。
那麼,這欽天監監正就該是太師的人……按道理說,星象有異,應該在早晨就稟告給皇帝的。就算今天皇帝忙著太後出殯的事情,也不大可能耽誤到現在。這欽天監監正拖到此時才彙報,會不會是得了太師的授意要說明什麼呢?
畢竟,每天觀測星象的都隻有一個人。昨兒紫微星怎麼樣了,此時已經絕無對證,單憑這欽天監監正一張嘴,要說什麼他們都得聽著。
但皇帝也不是個傻瓜,她都聽出蹊蹺的事情他豈能聽不出來?如是,隻怕他會愈加懷疑太師了!
蘭西覺得自己有些腿軟——按時間估計,皇帝的病況,太師應該已經知道了。如果他對皇帝的情況不看好,那麼肯定得動手找個皇位的繼承人了。然而她想不到這一切可以發動得如此之快,說不定太師很快就要讓她裝懷孕了。
她是不想摻和進皇帝和太師的鬥爭之中,但那怎麼可能呢。就算她不算計別人,別人也要算計她啊。此時幸好她就在皇帝跟前,要說什麼倒也容易,否則皇帝一旦對她生了疑心,那麼她從前露出的尾巴隻怕都要被一點點揪出來了。
她這邊正想著,皇帝卻又發了話:“是麼?若皇後真是有喜,誕下嫡長子,自然是大好事一件。到那時朕再行封賞你,去吧。”
這話倒是出了蘭西的意料。
她認為這監正已經掉進皇帝的陷阱裏頭去了,但皇帝這話卻不啻是放他一條生路。這種事情可不是他的作風啊……除非,這陷阱裏頭的監正,是捕獲更大獵物的誘餌……
蘭西微微歎了口氣。她看著這個局在她眼前展開,說不得也隻好跳進去了。一邊是爹,一邊是丈夫,她不可能獨善其身。
“你有喜了嗎?”皇帝勾勾手,示意她過去,開口就是這麼一句。臉上還帶著有些詭異的微笑。
“臣妾半個月前才來過月信。”蘭西老實回答。
“那麼,劉監正是個騙子咯?”皇帝臉上反而顯出笑意:“初凝,陪朕和他們玩個遊戲好不好?”
蘭西一怔:“什麼遊戲?”
“看看誰更會騙人啊。”皇帝悠然笑道:“‘皇後懷喜’的事情可是非常重要的消息,誰先說出去,誰就占得了先機。不過太師讓欽天監的人說話到底不怎麼算數兒,朕可是能找來太醫說這事兒的……”
“……啊?”
“太師想是以為朕活不長了呢,所以放了話出去,這下你縱是沒有身孕,塞個枕頭也要有了。十個月以後,他怎麼都能搞到一個新生的男孩兒說是你生下的。既是長子又是嫡子,幼帝即位多適合當傀儡啊。到那時候,朕也差不多可以去見先帝了。”皇帝冷笑道:“可朕叫太醫來說你有身孕,他若信以為真必然驚喜。既然有了真的外孫,何須去找一個假貨?等你‘分娩’的時候,倉促之間可就不怎麼好找一個健康的男嬰了。到那時候,朕隻要說你生的是個公主,他的計劃可就落空了……”
蘭西深抽了一口冷氣。
“你是幫朕呢,還是幫太師?”
“陛下如何敢對臣妾這麼有信心?”蘭西苦笑。
“從地震的時候,你撲到朕身上的一刻起朕就知道了。敢用自己的生命保護朕的人,麵對別的危險也一樣會站在朕這邊。是不是?”他的聲音溫柔卻很有底氣,似乎已經拿準了她的回答。
蘭西覺得自己像是一條被人捏住了七寸的蛇,不由深悔方才的激動——這下沒的躲了,退路都沒有了啊。他都這麼說了,她能怎麼辦?
終於,她輕顫的手伸了出去,握住了他的指尖,低聲道:“萬望陛下勿負臣妾……”
他看著她,好一會兒,才開口,聲音沉沉卻堅定:“天地為證,誓不負卿。”
55、是真是假...
到底還是走了和武初凝一樣的道路——在父親和丈夫之間,選擇了更浪漫也更危險的丈夫。
這算是不智麼。誠如太師所說,父女之間的血脈牽連是永遠否認不了的,但一紙休書,丈夫就可以不再是親人,甚至轉目為仇。
但細細想來,這一切又都是順理成章的。武初凝在父親身邊呆了十五年,進宮之後不還是選擇了跟從皇帝麼?不管是不是被愛情迷昏了頭腦,但她做出這樣的選擇,本身就意味著年輕俊美的皇帝比總是凶巴巴的太師具有更高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