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羅網為君而織,何不束手就擒(二)(1 / 2)

阿榆也不願窮究此事,抱著手臂,垂著眼瞼慢慢答道:“我能逃過一劫,其實隻是偶然。因跟鎮上的一位妹妹要好,那夜住在了她家。等聽到消息趕回時,秦家已經沒了。那妹妹怕我露麵也會遭人毒手,硬將我從火場拖了回去。”

阿榆這答案倒也在沈惟清意料之中。能從那樣的必殺之局中逃脫,要麼沒在秦宅,要麼有人暗中相救。

他問:“你那位妹妹姓什麼?如今還在石邑鎮嗎?”

“她姓羅,住在這裏。”阿榆在桌上比畫了宅子大致所在方位,又道,“羅家妹妹父親早喪,母親改嫁,但尚有些家資,擔心賊人不肯放過我,便拿出盤纏,勸我前來京師。畢竟天子腳下,想來沒人敢明目張膽地殺人放火。她也怕受牽連,離開前便跟我說,要去慈穀鎮避避風頭。”

“慈穀鎮?”

“也在真定府。她家有祖屋在那邊。聽說也曾是大戶人家,後來沒落了。”

沈惟清點點頭,“若那些同僚查不出頭緒,我會請命前往真定府,參與追查緝拿凶手之事。作為衙中吏員,此案你需避嫌,不宜參與;但我會安排一下,讓你以苦主的身份跟過去,到時可以好好謝謝你這位妹妹。”

能在那時候保護秦家孤女的羅娘子,其智其勇絕非常人可比。沈惟清深感他也有必要親口向這位仗義的羅娘子道聲謝,——不管他和阿榆的親事能不能成,從認下阿榆的

那一刻起,沈家便注定要對她和秦家負起責任。

但阿榆抬頭看著他,卻是難掩的悲憤。

“追查緝拿凶手?一群殺人的工具而已,有必要追查?”

沈惟清真的怔住了,“什麼意思?你知道凶手的來曆?”

阿榆大笑起來,眼中如有簇簇火焰跳躍閃動,滿滿的嘲諷幾乎要溢出。

“那些人的兵器和行跡特征,很像臨山寨的那夥山匪;而出事那日的白天,的確有一批山匪離開過臨山寨。這些事,連羅家妹妹都能打聽到。”

“你認為凶手是那夥山匪?”

“不是我認為,是我肯定,凶手就是那夥山匪。”

“因為……你覺得他們像?”

沈惟清正想說,這些推斷需要證據,卻見阿榆解開腰間的荷包,從中取出一隻小小的銀珠。

阿榆道:“這顆珠子,是一位鄉鄰在火場附近撿到的,羅家妹妹買了下來。她曾見過臨山寨的裴少當家,認出這珠子是那位少當家發冠上脫落的。”

沈惟清端詳著珠子,“你這位羅妹妹,倒是能耐。”

銀珠上有焊點,的確是從飾物上脫落下來的;這麼小小一顆,卻篆刻著外圓內方的銅錢花紋,即便算不得精致,在石邑那樣的邊埵小鎮,也算是難得的了。但最罕異的,應該是羅小娘子居然見過臨山寨少當家,還能記得發冠上小小的銀珠。

阿榆看出沈惟清的猜疑,不以為然,甚至有驕傲之色:“我當作姐妹的人,自然能耐

。”

“……”沈惟清無法辯駁,轉而問:“既然你猜到了凶手,甚至還找到了證物,為何不告知官府?”

“官府?”阿榆笑得愈發明媚,但眼睛卻越發得黑和冷,“我和羅家妹妹都能猜到、查到的事,真定府和大理寺查了三個月,難道就查不到嗎?可你看這卷宗!”

阿榆慢慢拉開卷宗,如丟垃圾一般,隨手丟落在桌案上,帶著三分疲憊,三分嘲諷,三分惡毒,字字如刀,“隻字未提臨山寨,隻字未提距石邑鎮僅僅二十裏的地方,盤踞著一群殺人如麻的惡魔!你說,我為何不告知官府?”

沈惟清微眯了眼睛,“你認為,他們官匪勾結,蛇鼠一窩?你認為,若去告官,無異自投羅網,自尋死路?”

阿榆道:“你信不信,當地府衙有更多的人見過裴少當家,更多的人認得出這顆珠子!年年剿匪,年年走個過場,你得了功勳,我得了太平,多安逸!自然要守望相助!隻怕我拿出證物之時,便是死到臨頭之際!”

沈惟清吸氣,低聲道:“這才是你不顧山高水遠前來京城的原因?這才是你來到京城後,開著食店小心放著流言試探的原因?”

阿榆道:“死了這麼多人,我總得想想辦法吧?”

沈惟清默了下,問:“你來京城這一路,也不太平靜吧?”

阿榆道:“我不怕他們!山匪們殺過人,我在廚房一樣剁過豬骨羊骨,手熟得很!可殺

了他們,又有何意義?我要找的,是幕後元凶,不是元凶推到明麵的殺人的刀!”

她步步走向沈惟清,慢慢地說道:“你們聽說秦家被滅門,應該早就猜到真正的幕後元凶在哪了吧?不在真定府,而在京城,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