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攔我者,皆我仇人(三)(1 / 2)

這陣仗,別說阿榆,連常去青樓瓦肆見慣大場麵的韓平北都看呆了。

沈惟清卻神情依舊,淡淡道:“你去莊子裏侍奉喬娘子,是安四娘的主意吧?”

鸝兒溫順地答道:“正是。安娘子記掛著喬娘子在莊子上沒個貼心人照顧,特地將我送過去。”

“你過去待了幾年?”

“三年。”

“三年,無怪急了。”

錢少坤臉色微變,“沈兄什麼意思?”

沈惟清沒有回答,隻是耳根子有微微些微的紅。

旁邊,阿榆輕描淡寫地來了一句,“若是過了青春少艾時光,哪還有機會尋覓她的前世之緣、三生幸事?”

鸝兒臉上溫柔深情的笑容頓時僵在那裏,沈惟清一時也不知該說阿榆是厚道還是不厚道。

一字未罵,卻足夠讓人難堪的了。

沈惟清默然想著,若有機會,或許他該教她些人情世故。若嫁入沈家,需要麵對的親故友人極多,縱然有祖父護著,也不能太過任性。

念頭轉過,他悚然而驚。

明明一直想著如何解除二人婚約,為何忽然生了這樣的念頭?

沈惟清心念電轉之際,阿榆已繼續道:“前世之緣也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怎麼從泥潭中脫身吧?”

鸝兒愕然看著她,勉強笑道:“秦娘子這話何意?”

阿榆眸光清透,竟有一絲憐憫,“你生得好,安四娘容不下你,把你送到喬娘子那裏蹉跎時光;可眼看喬娘子地位不保,你極可能受牽累,所以決定

設法自救,對不對?這時能遇到錢少卿,錢少卿也願伸出援手,你也是真心覺得,這是上天之賜,三生幸事,是不是?”

錢少坤本已有驚疑之色,此時聽阿榆說著,再看鸝兒滿眼酸楚淚光,神情便柔和下來。他輕輕一拍鸝兒,低聲道:“莫想太多。得遇鸝兒,也是少坤之幸。”

鸝兒這才鬆了口氣,向阿榆道:“秦娘子能體諒鸝兒苦衷,鸝兒感激不盡!”

阿榆笑道:“好說好說。那能不能請酈娘子仔細說說,你為何有這苦衷,又是怎麼看出喬娘子地位不保,甚至可能有性命之虞的?”

鸝兒聽得一呆,沈惟清也禁不住看向阿榆,那邊韓平北就差點擊節稱讚了。

方才阿榆出言不遜,把鸝兒逼得顏麵掃地,委實太過無禮,甚至有點沒家教的嫌疑。誰知她逮著鸝兒看重的安寧和愛情狠踩時,竟不聲不響挖了個坑,等著鸝兒往下踩。

鸝兒躊躇著正要辯解時,阿榆又截口道:“你想清楚了再說。”

鸝兒剛積攢下的一點氣勢便又下去了,隻低聲道:“主母在莊子裏一待十年,憑誰都猜到,她的日子不好過。”

阿榆含笑著誘她說下去,“比如?”

鸝兒隻得道:“她在莊子裏隔絕人世,頂了個鮑家主母的名頭,其實沒人將她看在眼裏。”

阿榆道:“可也沒人敢小瞧她,她妝奩頗豐,又有極擅經商的娘家兄弟,不缺錢,日子並不難過。”

鸝兒

見她說的半點不差,隻當審刑院早就細細調查過,也不敢反駁,隻得道:“但喬娘子過得很不開心。她長年在小佛堂禮佛,卻還是抑鬱寡歡,有幾次我還聽到她躲在裏麵哭。”

阿榆依然笑著,聲音卻異常地冷淡,“哦,那的確是……很不開心。”

鸝兒莫名從她淡淡的語調中聽出一絲殺氣,不覺顫了下。

錢少坤忙攬了攬她的肩,不滿地皺眉,“秦小娘子,你莫忘了,鸝兒是安娘子派過去,喬娘子跟她不對付,又怎會信任鸝兒?便有什麼要緊的事,也不會告訴她。鸝兒夾在中間左右不是人,眼看著年紀漸長,遇到投契男子,相許終身脫身而去,這不是情理之中?”

阿榆故作失驚,“我倒是忘了,酈娘子其實算作是安娘子的人。”

鸝兒聽得這話,卻有些著忙,立刻道:“我不是安娘子的人。若真是心腹之人,又怎會打發到那種冷清莊子上去?說是派去侍奉喬娘子,其實是看太夫人和鮑學士待見我,不希望我留在府上罷了……喬娘子回去侍疾,是我三年來第一次回府。天可憐見,叫我遇上了郎君。”

她又深情地看向錢少坤。

錢少坤攬著她,神情更見憐惜,那眼神纏綿膩味得讓人目瞪口呆。

鸝兒說得極明白,安娘子是看她妖媚討喜,怕她入了鮑廉的眼,才將她遠遠發配到她莊子上去。她離開鮑府出嫁的確不能算是巧合,而是她一

直尋找的機會,——她不想留在府上被安四娘猜忌,也不想回莊子荒廢好光陰,所以一回府就在尋找離開的機會,——沒有機會,便創造機會。

於是,她成了錢少坤的妾。

一切順理成章,合情合理。

鸝兒連這些“苦衷”都說了出來,更顯得十分地配合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