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金縷居然不哭泣也不憂傷了。
她定定地立了片刻,忽道:“阿榆,你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吧,我不為難你便是。但你們想拿下昌平侯,大約也沒那麼容易。聽他們意思,他們也正準備收拾沈家。你自己小心,也不要卷入太深,先保住自己要緊。”
她慈愛地又看了阿榆一眼,提起裙裾,小心翼翼地轉身離開。
反倒是阿榆,懵了片刻,才悟出究竟是怎麼回事。
若角度對了,這位羅娘子當真是個大聰明,真正的大聰明。
阿榆若真的跟她講道理,論是非,怕是講個三天三夜,都能聽她淒淒慘慘地回一句,她是被逼的,她不想的……
你指東,她答西,既懵懂,又無辜。
但當利害擺到她跟前時,讓她麵臨取舍之際,她能立刻做出選擇。
於她最有利的選擇。
昌平侯府可能靠不住了,她便不能卷入太深,不能將阿榆和沈家得罪得太狠。
她甚至願意賣個好,透露些訊息,讓沈家有所戒備。
如此,萬一昌平侯府出事,他們也不至被連累得太狠。
阿榆以她性命相威脅,都不曾有這般效果。
處處權衡利害,其他都且靠後,阿榆已說不上她這位曾經的阿娘究竟算不算聰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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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三端院時,安拂風自然問起緣由。
阿榆慢條斯理道:“羅娘子想打探那個籠子的事,還有些勸和之意。據她所言,昌平侯可能要反擊了。”
安拂風聽得煩惱,“哎,
那些老狐狸算起心眼子來,一個比一個多。怕是一時半會兒難消停了!”
說話間,盧筍低眉順眼地走進來,恭恭敬敬地請二位小娘子去用膳。
安拂風應了,看盧筍規矩到瑟縮的模樣,畏畏縮縮地退了,略有些納悶。
“這小子也是奇了,說剛出門時摔了一跤,沒摔壞腿,卻磕壞了手指頭。如今瞧著,更像磕壞腦子了?”
阿榆道:“但願腦子別壞,腦子真壞了,沈家還得養他老。他有個腦子不好的遠房表妹,真若傻了,可以配作一對,送莊子裏養著去。”
盧筍在外聽到,一個趔趄,隻覺眼冒金星,比當初少主人嫌棄他無能還要驚怖。
他原先還想著,待少主人回來,要不要尋機訴下委屈,再說說小娘子的凶殘,婉轉地上些眼藥。
但小娘子居然說起那位傻表妹!
那就是少主人跟她提起過,指不定也有這意思!
小娘子已警告他,不要試探她的耐性。他若真再做點什麼……
估摸著他真可以滾蛋了。
於是,盧筍手再痛,心再疼,也不敢在沈惟清跟前多說一個字了。
倒是府中老內知,見了這般的小娘子,多少有些心驚,夜間沈惟清回來時,便一五一十說了。
沒敢添油加醋,但小娘子的囂張跋扈誰都感受得到。
昭明校尉府上那名馬車夫離開時滿嘴都是血,眼睛都腫得睜不開了。
沈惟清聽畢,問:“小娘子可曾對內知無禮?可曾對下麵管事
之人頤指氣使?”
老內知忙道:“不曾。”
沈惟清點頭,“那不就結了?我沈家未來宗婦,本就該有些殺伐決斷的性子,日後才不被欺負了去。甚好,甚好!”
沈惟清說完,丟下老內知,顧自離開了。
老內知總覺得哪裏不對,一時卻說不上來。
這位榆小娘子姓秦時也罷,姓蘇時也罷,看著都是溫溫良良的,笑起來眼睛彎得跟月牙似的可愛,年少純稚,好脾氣好糊弄的模樣。
下麵的人為此還暗自議論過,這等少主母,日後的日子想必不會難過。
問題是,她今日發落起那個叫袁六狗的曾經的悍匪時,同樣眉眼帶笑,漫不經心,像在吩咐備個晚膳或聽個曲子般簡單。
然後,她回府之際,眾仆從看著她那清麗含笑的麵容時,完全不覺得她好脾氣好糊弄了,個個屏息靜氣,噤若寒蟬。
或許,少主人覺得府裏需要這樣的少主母?
對內對外都能鎮住場子的少主母?
老內知開始反省,是不是自己素日裏管家管得太憊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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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惟清回了三端院,安拂風、阿榆兀自未休息。他先將阿榆端詳了下,問道:“你沒事吧?”
阿榆笑了笑,“那些山匪畏我如虎,可不是沒來由的。你該問裴績成的那條狗有沒有事才對。”
沈惟清笑道:“我管那條狗有事沒事。若有事,難道還能指望我給他燒紙?”
阿榆“嗤”地笑了,“若在你沈府弄死他,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