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氣不得出,難以自辯,也是他先前生病的緣由。此事若真是他所為,這裝得也太過了。”
“張娘子呢?”
“張娘子依然是府中說一不二的女主人,迎來送往之事也都是她在安排。我試著跟蹤過幾名得過她吩咐去辦事的心腹,多是前往權貴之家或皇宮,應是探聽或傳遞消息。
從她那些心腹的口吻看,張娘子雖不再是王妃,但人緣不錯,皇後、德妃都甚是喜愛她。前兒雖因昌平侯府的事生疏了些,近來又來往頗勤。
若官家消了氣,許王還這般敬愛於她,這許王妃之位,早晚還是她的。”
“沒有那些死士的消息?””
“沒有。許王府也罷,這些日子留意著許王夫婦來往的去處也罷,我始終不曾見到那些神秘的死士。”
阿榆並不意外,歎道:“許王如今不能出錯,也不想出錯,這批死士既是他的死穴,他當然密密藏著,寧可不聯係,也不敢暴露。”
再問李長齡時,這些日子朝夕忙碌,不是在政事堂,便是在宮內伴駕,淩嶽去過兩次李府,竟連李內知都沒見到。空蕩蕩的竹樓裏隻有醜白有一聲沒一聲的嗚咽叫喚著。
不獨李長齡,連韓平北那樣的閑人,都被韓知院遣著,和沈惟清一同跟在壽王身畔,忙得腳不沾地。
韓知院精明人,既然下了注,便越性將兒子托付過去。一則是曆練,二則都是年輕人,容易意氣相投。若是賭贏了
,便是科考上運氣差了些,到時該有的官兒絕對跑不了。
阿榆聽了半晌無語,隻將自己的分析告知淩嶽,說道:“讓他們都小心些,許王或許會從壽王身邊的人下手。”
淩嶽點頭,隻是嘀咕道:“但可能……真是不是許王。所謂知子莫若父,官家會重新信任許王,或許也是因為認定他不會殺害壽王。”
“嗬!”阿榆便淡淡笑了起來,“官家若有識人之明,又豈會連阿爹他們都害?”
淩嶽沉默了片刻,輕聲道:“小娘子,官家眼看著主人長大,豈會不知主人是怎樣的心性?他不是不了解主人,而是容不得主人。”
阿榆歎道:“是啊,每每想到此事,我都想著要不要在他的吃食裏放點東西呢!可惜送到他那邊的吃食,都會有人試藥……”
是伯父,是血親,亦是仇人。
天曉得她每次給這位做肴饌時,都是何等心情。
她真的很想用那種最下三濫的手法毒死他;可即便有機會,可即便真的下了毒,隻怕她依然會在他食用的那瞬間,抬手奪走,——便如在沈府那日所為。
阿榆垂眸,潔白如玉的麵龐半明半晦,悵然而歎。
原來,她真的不夠凶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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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是飲福大宴,宰執、親王、宗室、百官等都會參加。
有司早已在集英殿外搭起高大宏麗的山樓,展示皇家之無上氣勢;殿內殿外,以及殿外的長廊內,都已齊齊整整地擺放了桌
椅或案幾坐墊,供與宴者使用。
——殿內空間有限,隻有皇子和皇帝倚重的官員方能入內,其他人則按官階往後排,或在殿外廣場,或在更偏遠的長廊。
另外為示親近之意,宰執、親王和宗室都許帶女眷同行,由皇後設宴於後殿。
禦膳房早就在為這日準備,已在集英殿左近劃出一大片空地,圍起幕布,搭起鍋灶,做足以供給數百人同時食用的肴饌。
臨時膳房內,同樣劃分了區域。給官家和重臣們做的菜,和給殿外那些官員做的菜,自然還是有區別的。
即便同樣菜式,也會由不同的廚子來操作。
殿內要緊人物的肴饌,自是由禦廚們動手,比尋常時更求精鮮美味;
其他官員則是部分禦廚帶著禦膳房內平素打雜的副手、各宮各王府薦來幫忙的廚子,以及從京師內臨時招來的身家清白的廚子,一起動手炮製。
這等大鍋大灶煮出的菜本就和禦膳房內的精細操作差別頗大,等一份份分撥出來,再由跑腿的仆婦分送到各處官員跟前,即便沒涼透,那味兒也早就變了。
故而對於殿外那些官員來說,若得官家賜宴,更多的隻是一份榮耀;
真要論到肴饌滋味,真不如喚家中仆婦現做的熱菜熱湯。
因來往人口既多且雜,為防有人生事,臨時膳房附近安排了禁軍把守,並在出入口貼有告示,凡無關人等,擅入者流配三千裏。
雖說禦膳房內外人等
都已忙得腳不沾地,但阿榆不在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