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事百年”叢書,講述老城市們的老、舊和曾經的年青、曾經的新、曾經的風姿綽約,以及新老交替間的悲歡離合、人文變遷、社會變革。

曆史是活著的記憶。

感謝百年前一批又一批知名或不知名的作家、學者、記者、居民、遊客等,正是他們的遇見、感動,才給今天的我們留下寶貴的文化遺存和曆史的五味雜陳。

因為他們的講述,老城市們複活了,繁華的街道、逝去的風景回來了,我們的感懷飽滿了。

前言

周鬆芳

晚清以降,廣州最醒目的標簽,非“吃在廣州”莫屬,事實上,起於明代的“少不入廣”,在很長時間裏,遠比“吃在廣州”聞名。文獻所見,“少不入廣”的最早出處,當屬江左樵子(一說陸應暘)清初編輯的《樵史通俗演義》,第十四回說蕭惟中不願去廣東做守備官,陳辭曰:“……況且少不入廣,賒上一身廣貨怎麼好?”這“廣貨”,當指“梅毒”。徐朔方教授曾在《文學遺產》發表論文《湯顯祖與梅毒》,說戲劇家湯顯祖南貶徐聞,行經廣州,耽於聲色,惹上梅毒,成為其早逝的重要原因之一。

此後,這一名諺的記述便層見疊出。其最著者莫如沈複《浮生六記·浪遊記快》記述其乾隆五十九年(1794)在廣州,偕遊沙麵妓寨,初試粵幫妓艇,隔於言語風俗,甚不得意,曰:“‘少不入廣’者,以

其銷魂耳,若此野妝蠻語,誰為動心哉?”直至登得揚幫妓艇,覓得頗似其妻芸娘的雛妓喜兒,尤其是入得喜兒“閨房”,四顧回環:“宛如鬥室,旁一長榻,幾案俱備。揭簾再進,即在頭艙之頂,床亦旁設,中間方窗嵌以玻璃,不火而光滿一室,蓋對船之燈光也。衾帳鏡奩,頗極華美。”再推窗瞻望:“三麵皆設短欄,一輪明月,水闊天空。縱橫如亂葉浮水者,酒船也;閃爍如繁星列天者,酒船之燈也;更有小艇梳織往來,笙歌弦索之聲雜以長潮之沸,令人情為之移。”終於領略到“少不入廣”的真諦——“當在斯矣”!

方此之際,文獻之中,尚無有提及“食在廣州”之諺。但漸漸地,羊城風月,較滬上稍歇,而“食在廣州”,則日趨鼎盛,尤其在滬上。筆者近年肆力嶺南飲食文獻研究,依筆者淺見,“食在廣州”名諺之興,實在是晚近以來的事,尤其是上海開埠之後,粵人逐鹿上海,大為時人側目,“食在廣州”也借由滬上發達的傳媒而肇興,尤其是北伐勝利之後,風頭一時無兩,由此定格人心;民國“食品大王”冼冠生親撰的《廣州菜點之研究》,指出廣州菜乃博采眾長而成,適足為拙論的佐證。

所以,本書所選文章,在關於廣州宏觀印象之後,便首風月而次飲食;事實上,宏觀印象的文章,也幾乎均涉筆這兩

個方麵。“宏觀”未必能真“宏”,其實隻不過盲人摸象,觸及其中一麵而已,然合而觀之,亦庶幾近之,故所選篇目雖多,實能避重複,且於某些風物描寫,不用另選專門篇章;於飲食,於風月,均所選多篇,亦可作如是觀。所選篇目,先按類別,再按年代先後排列,也更見出其變遷盛衰之跡。其中既有“客人”的觀察,也有“土著”的體會。

廣州兩千多年來一直保持對外開放,幾未中斷,特別是明清兩代,更是長期一口通商,交接東西二洋,進一步地移民海外,因之向來被外人目為開放的急先鋒,殊不知也有其非常保守的一麵,故陳序經教授說:“廣東是新文化先鋒隊,也是舊文化的保留所。”這在廣州人的歲時節俗甚至日常“迷信”等等中,在在可見。所以,廣州的民情風俗,與外界的一般印象和想象,常有大異其趣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