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景元:“廣東菜”幾乎成為摩登食品(1 / 2)

【塗景元】

“廣東菜”幾乎成為摩登食品

塗景元(生卒年不詳),廣東人,畢業於嶺南大學,在穗主編《廣州雜誌》,後任南京鐵路管理處主任,與曾任國民黨中宣部長的梁寒操等友善。惜早逝,梁挽詞甚哀。

一、本文之“廣告”

“食在廣州”一語,誠與“廣東是革命的策源地”同屬轟然在人耳目間;而“廣州食譜”四字亦隨革命軍北進——至少在上海,成為動人的招徠口號,招展於南京路各大酒家樓頭;使見者往往與革命黨——國民革命軍聯想而為一。是則廣州之“星期美點”在日夕享用已慣,舌根已為此種食味所麻醉者當然視為無足重輕。而廣州以外之人士心以為新鮮可口也無疑。即以上海之已嚐過“廣州食品”者而言,恐仍不免有“不是地道”之歎。《紅樓夢》之“見土物顰卿思故裏”,一般作客之“廣東先生”豈無同感?此吾之所以願將本地風光舉以告讀者,是為“星期美點”。

嚐見上海某刊物為聊備一格之故,往往談及廣州,固以廣州之“口味”——抗日——十九路軍——最近之美人魚,易使人有新鮮別致,特別醒胃之處。於是“廣東菜”之幾乎成為摩登食品,為一般刊物利用奉客,有意無意間將“廣東菜”弄成一塌糊塗。食客之明眼者當然有“不盡不實”之感想,甚或對於該刊之其他部分亦起懷疑,此輩

特廣東片麵之損失而已耶?茲為糾正“廣州食譜”起見,借《人間世》一爿地位開張,並加“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字樣於其上,以為開張“廣告”。

二、大華烈士園遊會

本刊之《東南風》作者大華烈士,廣東土產也。是讀者所稔知,而有欲知其最近行蹤者,本人雖未得其同意,亦在所不計將其在廣州“園遊會”一幕報告如下:烈士此次偕其新夫人楊玉仙女士遄返故鄉,第一次宴客即假座廣州最著名而資格最老之酒家——南園——園為清代嶽雪樓主人孔氏物。名字依舊,園林之勝為此邦各酒家冠。園之中心曰赤雅堂,茶資最昂。是日烈士擇其鄰座開會(是否惡其“赤”,抑或利其價廉,待考),來賓盡忘形交,客到較主人為早,不知為急一見新夫人否?人數僅一桌而未“十三”。開會時,主人夫婦相對就主席位,肅客入座,點心入度,熱葷四盤,味殊不惡,故費亦“略資”。來賓中葉君後至,主人怪其遲,謂“點心不再矣”。葉謂:“園遊時間太晏,饑不及待,已用午膳來。”主人笑顧我曰:“可!彼已用膳,熱葷四度盍撤銷?!”吾未及答,舉座哄然,認為與《九國公約》,及“軍縮會議”有同等重要,應予維持。葉君尤“慷他人之慨,激自己之昂”,謂:“不能‘以飽例人’,誓反對到底。”語未既,菜亦繼至,

一場波折,已采用圓桌會議式“全部”“直接”解決於談笑間矣。斯時酒已三巡,或大言炎炎(苦熱也),小言沾沾(自己催眠也)。雖未及“上下古今”,然亦極“東南”“西北”風味。笑聲恐不免“絕倒”鄰座,幸未知為《東南風》作者,否則不免受記者包圍(烈士固立法委員,且健談,記者往往喜就之),至少亦給茶客飽看“風頭”,或給女性們偷看新郎也。是日女主人衣飾雅淡,入時而不摩登,襟頭綴黃白玉蘭一朵。豐容盛鬀,幽香襲人,似不受烈士影響者,故座間暑氣不因風扇而消。吾因事先退,其如何結束,將由烈士在東南風實報實銷。

三、荔枝時節

“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此坡公原為“荔枝終老”句也。荔枝動人耶?抑因其受過文學化而趨承者多耶?顧荔枝之佳,自有其不可抹殺處,似不受坡公影響也。“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荔枝地位,已從一個穿霧縠之浴衣,持蒲草之涼扇,拖通紗之繡履,急不及待倚欄渴望一滴甘膩的荔枝果汁潤其不能再忍之饞吻者烘托出來。“妃子笑”遂演成一種荔枝名字,亦嶺南佳品也。吾每於其始上市嗜之,終而後已。幸而市儈們不解其中香豔的典故,及欣賞其芳名者少,否則將與“增城掛綠”同為窮措大之我,可望而不可即矣。

“增城掛綠

”為廣東增城縣某寺門唯一產物,清代列為貢品,除非三品以上之守土大員,始有一嚐之機會,否則未許正視也。邇者皇室雖倒,而荔枝亦未能平民化,僅僅小官僚化而已。一等三級以上之薦任官,有時亦可以一嚐。仍屬非賣品而為饋贈品。(荔枝每四枚為一匣,匣為玻璃鏡及織錦所製。)然產量有限。此外“增城”而不“掛綠”,或“掛綠”而不“增城”,則隨便可得而食。“掛綠”雲者,指其果之外皮夾縫中一線綠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