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照夜愣了一下。
當朝諸皇子名字並不輕易為外人所知，但太子的名諱卻是公開的，蕭照麟，蕭照夜，一字之差。
但他並不意外。從他把真實姓名告訴露華音的時候，他就知道，以華音的聰明，早晚會連上這條線。
華音看著他，表情卻很是精彩，明明自己猜中，當受到默認，又有些不敢相信，呼吸緊張，眼皮亂跳，及至後來，反應過來想，是不是該下拜。
就在她俯身想下跪的一刹，被蕭照夜撈住了：“跪毛線啊？你家苕帚疙瘩我少挨了？”
華音有氣無力地道：“那你不會滅口吧？”
蕭照夜噗嗤一聲，把她拉起來，拍拍腦袋。
此處萬籟俱寂，枯林中，隻有他們兩人。
雖然隻是靜靜並肩坐著，挨得近一些，衣料相摩，再無其他的親密舉動。
可兩人都能感覺到，彼此心中那份曖昧流轉。
華音低頭道：“我想過你是王公貴族家的孩子，卻真沒想到，你竟然如此顯貴。”
“顯貴什麼，也頂多是個閑散王爺罷了，”蕭照夜感覺她是擔心身份距離太遠，忙找補道，“我是聖上最小的兒子，如今還隻是個郡王，父皇提過兩次封親王，都被母後攔下了。”
沒想到，華音抬頭道：“如今知道了你的身份，我倒覺得害你的人有方向了。”
“誰？”
華音斟酌半天用詞，但到底還是單刀直入地道：“你沒懷疑過太子嗎？”
蕭照夜嚇了一下，第一反應是搖頭，笑道：“不會啦，別亂說。”
“為什麼？”
蕭照夜認真解釋道：“有我時，太子大哥都三十歲了，待我還是挺好的，我小時，他經常帶著我玩，還親自給我推秋千。那時天氣暑熱，下來我才看到他一身的汗。我問你怎麼不讓下人推就好，他說，他小時，一直盼著他娘親給他推秋千，下人怎麼能跟親人比呢。”
華音沉默半晌，道：“聽如此說，我也信你們那時有過兄弟情分，隻是，你也知道，人是會變的呀，時過境遷，你現在長大了，文學武藝都不差，你怎麼保證他不會嫉妒猜疑於你？”
蕭照夜耐心道：“我母後時常教誨，仁孝為先，和睦為重，我從未想要與他爭競什麼。退一萬步講，就算我真敢起什麼不臣的念頭，也不可能對他造成任何威脅。他現在四十七歲，年富力強，定封多年，地位穩固，一旦父皇萬歲之後，位置穩穩就是他的。他好端端的，何必要冒被人抓到把柄，甚至丟掉儲君大位的風險來害我？”
華音蹙眉不語。 蕭照夜說的有道理，正常人出於理智，確實都不會做出有害無利的選擇。
然而，她似乎天生有一種對人性的洞悉。人性幽微之處，有時瘋狂甚至會超越理性。而這樣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思忖時，她突然注意到蕭照夜剛才的一句話，便順著問道：“你說太子曾說，盼著他娘親給他推秋千。敢問他生母是何人，他們母子關係不好嗎？”
蕭照夜道：“倒不是關係不好，皇兄生母是名浣衣的宮人，因為位份卑微，皇兄從小是放在先皇後底下養著的，後來不多年，他生母又過世了。”
華音“哦”了一聲，在這裏，她便感知到那人心的縫隙所在。即使貴為儲君，廣有四海，對母親的渴望，卻是永遠的意難平。
但是，如果隻是如此，好像確實也並不足以使太子鋌而走險，去謀害一個對他實在不構成威脅的弟弟。害成了，甚至可以說沒有實際收益，被揭露了，反而會天翻地覆，地位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