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彥合上脈案, 道:“這脈案雜亂無章,梳理起來會很花些時間。今日就回去先歇著吧。”
舒星點頭應道:“是。”
坐在門口等待差遣的小內官已經雙手踹在袖子裏, 靠著廊柱打盹。
聽見腳步聲, 立即醒了過來,站起身,向薛彥行了一禮, 恭恭敬敬地帶著薛彥師徒二人去客房。
路上小內官問:“薛神醫餓不餓?廚房一直備著火, 等著給您做宵夜。”
薛彥一向重養身,入夜便不再吃東西, 他擺擺手, 不讓府上忙活著給他準備宵夜。舒星跟著薛彥也一直遵從師父的習慣, 這麼多年晚上再餓也沒吃過東西。
小內官見薛彥不打算吃東西, 就繼續帶著他們到了客房院子。
映著月光, 能看見這院子很是精巧, 中間有假山池塘,四周有草木圍合。隻是西境入了深秋,草木凋零, 整個院子隻有流水潺潺。
這客房是兩層樓的樓閣。
一樓是茶室, 二樓是休息的地方。
二樓擺了兩張床, 床上整齊地擺放著錦被, 錦團。
中央桌子上擺了香爐, 屋裏縈繞著淡淡香氣。
薛彥學成, 出來遊醫以來, 基本都是風餐露宿,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躺在這樣錦玉堆砌起來的地方,居然有些睡不著。
他寬了衣, 躺在床上, 睜眼想著事。
舒星見師父沒睡,翻了身,看向師父道:“師父可是有什麼頭緒?”
薛彥搖頭:
“毫無頭緒。”
“今日王爺想見我們,沒見到。明日肯定還是要見的,”舒星問,“明日我們見到王爺,總該說些什麼吧?不能查了半日,連個頭緒都沒有。”
薛彥雖然一直在外遊醫,但多少也知道些大世家的禮儀。
勤王雖然是行伍,到底是許都封王的人。
他既然接了這差事,少不了要與勤王打交道。
眼下雖然世子的病沒有查出來,但他心中還是有許多疑問。
既然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查出原因,那就用他經常做的排除法,先做些事情再言其他。
薛彥翻了一個身子道:“明日事,明日再說。先睡覺,我們還有很多事沒了解清楚。”
“是……”
舒星知道這次是個棘手的事情。
他跟著薛彥一起在外遊醫,見過師父醫術。
跟薛家現任家主,江湖人稱鬼醫的薛燦自然是沒法比。
可論正道醫術,薛彥造詣非常深厚。
如若連師父都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恐怕這王府世子得的還真是什麼罕見的病。
今日他們去切脈也切了幾炷香的功夫。
說實話,那脈象跳動性太大,毫無規律可言。
再來看看世子這些年來的脈案,倒也不難解釋為什麼他們切脈那麼難切了——世子脈象一直都是這麼難切。
疑難雜症……
舒星心裏想著事,很快就睡了過去。
*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大早,勤王蔚光良趕在起春齋擺早飯的時候來了。
他帶著勤王妃,跟若幹隨從一路往
起春齋,想在薛彥去醫館之前說兩句話。
薛彥知道避不過去,幹脆大大方方地讓人擺飯。
桌上勤王坐上席,勤王妃坐側麵,薛彥坐在勤王對麵。
早上王府的餐食非常簡單,隻是饅頭、小菜、白粥。
飯菜還未擺齊,勤王妃便耐不住性子問道:“薛神醫,昨日您也看了一晚上了,可看出什麼來?”
這話也是蔚光良想問的,隻是他礙於身份不好做出這種無禮之舉。
好在薛彥並不在意這細枝末節的事情,直言道:“老夫還沒有看出世子的病因。”
聽到這話,勤王妃心便涼了半截。
薛家人都看不出來病因,那她的兒子可能真的就沒指望了。
想到這些年為了這個孩子操碎了心,到頭來忙了一場空,勤王妃悲從中來,竟然不顧形象,掩麵而泣。
在一旁的蔚光良也是如此心境。
前一晚蔚巡生還跟他說不能納妾,勤王府也不能有第二個孩子。
若蔚巡生活不下來,恐怕蔚家這一脈到他這裏算是絕了後了。
蔚光良眼睛裏的精氣神,瞬間飄散得無影無蹤。
“可……”
薛彥頓了頓,似是還有話要說。
這一聲直接吊起蔚光良與勤王妃的氣,他們皆是屏氣凝神,望著薛彥,希望他說出個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