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巡生看著舒星的影子,暗道,他倒是個識趣、有分寸的人。
蔚巡生見束茗喝完藥,苦得眉頭直皺,順手拿了一顆蜜餞塞進她嘴裏,手指在她的唇沿一寸一寸緩慢地滑過。
他坐在暖榻上,一隻手撐著頭,頭歪著,一隻手摸著她的唇,像是在欣賞一幅畫卷。
他的手指溫熱,拇指夾在她的唇中,其他手指拖著她的下巴,束茗緊張地連呼吸都停了。
“方才說的話,你考慮考慮?”蔚巡生
聲音裏帶著幾分潮濕。
“什麼話?”
束茗一張嘴,他便把他的拇指往裏伸了伸。
蔚巡生微笑著,認真回答:“自然是肉償那句話。”
束茗羞得臉直往胸口埋。
在屋裏伺候的人再蠢也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周年指著屋裏站著幾個小內侍,帶著他們出去。如意最後退出去,替他們合上了門。
“你之前自己不也說可以的嘛?”蔚巡生站起身,換了個邊兒,坐在她身邊。
“可……你不是沒同意……”
束茗感覺到蔚巡生摟著她的手,在不斷往下試探。
“摔了你的東西是我不對,我這不是來贖罪了嗎?”蔚巡生把她的小臉掰過來,讓她看著他。
束茗沒想到蔚巡生來真的。
她大紅著臉:“青天白日的……”
“誰管得了我?”蔚巡生說話越來越輕,越來越飄,卻也越來越靠近。
束茗想要推開他,可她不敢。她時刻記著自己的身份,一個衝喜的。
今日的事,本來應該在他們成婚那日就做了。
而且……
而且她喜歡他,哪怕知道以後不能跟他在一起,她也無法阻止自己想靠他更近的想法。
對於蔚巡生的主動,她開心,甚至超過了害怕。
他的薄唇,似有似無地貼了上去,呢喃著:“不願意嗎?”
束茗被迫抬著頭,她被他壓著身子,不自覺往後倒。
他摟著她卻又不讓她完全倒下去。
她隻能抓住他的衣襟,整個人都蜷縮在他身上,緊緊地貼著他。
見她
不答,蔚巡生又用唇碰了碰她的小鼻子,溫聲道:“我可以咬嗎?”
束茗臉色大紅,隻能感覺到他有力的臂彎把她變得更加柔軟,讓她整個人都倚在上麵。她知道,自己一定渾身上下都紅了,一直紅到腳尖。
“你會一直留在我身邊吧?”蔚巡生鼻息繞過她的臉,湊向她的耳朵,往她耳朵裏吹氣,“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吧?”
他輕輕地咬了她的耳朵一下。
束茗敏感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見她不答,他便又伸出舌尖,她在耳垂上廝磨:“我想一直與你在一起,留在我身邊……束茗。”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束茗張開了眼,他是希望她不計較任何名分地留在他身邊?
哪怕他以後身子好了,有了正妻,他也想讓她就這樣以一個通房的身份留在他身邊嗎?
“答應我。”
蔚巡生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起了變化,他更加放肆地從她耳根聞到脖頸。
他想留下她,不管以什麼方式。
束茗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若是喜歡一個人,怎麼可能能眼睜睜地看他與別人歡好?
若是說她不想當一個通房,不想與人共有一個夫君,蔚巡生會不會覺得山野出身、被爹爹賣到王府衝喜的她不知足?
束茗深吸了一口氣,心裏難受,隻覺得嗓子癢,她抵住蔚巡生的胸口,把頭埋在他的胸口輕咳:“咳咳……”
一種從未有過的屈辱感瞬間迸發。
她不要這種不清不楚
的關係。
即便是喜歡他,她也不能喜歡得這麼卑微!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束茗越咳越厲害。
“怎麼了?”蔚巡生見她咳得快要把肺咳出來,連忙替她撫著背。
束茗頭抵著他的胸口,咳不見止。
外麵如意聽見,連忙推門而入,給束茗倒了一杯水。
這咳得束茗眉眼都紅了一圈,直掉眼淚。
“爺,您先讓世子妃休息吧。”如意道,“早上舒公子才去看過,說是沒全好,還要養著。”
見她難受的厲害,蔚巡生也不敢強求,目送如意把束茗回自己的屋子。
束茗躺在床上,輕咳不斷。
聲音時不時地傳到蔚巡生這邊,讓他揪心。
原來操心一個生病的人,是這種感受。
束茗生病的這段時間,他的心一直吊著。
恨不得每天派三次人過去問安。
每天想見她卻又礙著自己的身子,不能去。
再換位想想這些年,他動不動就病在床上,自己的母親日夜守在外麵,心裏焦灼卻幫不上忙的樣子,他隻覺得這些年自己的母親為自己遭了不少罪。
以前體會得不深,現在他算是知道了。
屋裏太熱。
放在以前,蔚巡生是感覺不到屋裏熱的。
他緩步走出後廳,站在四方的回廊上,望著天井,見鵝毛般的雪花從天井中落下。天井裏的假山流水,黑白分明,成了這天地間唯一的顏色。
“爺,”周年從後麵過來,手裏拿著他的白狐毛大氅,給他披上,“多穿
點,風大。”
“周年,”蔚巡生自己係上帶子,問道,“你來春生閣多久了?”
“奴也記不清了。”周年微微俯身,“大約有十多年了吧。”
“那麼久了……”
蔚巡生輕歎一聲,卻也沒再說話。
伸手去接天上落下的雪,冰涼的觸感在指尖綻開,讓他覺得生活有了溫度。
若是瓊花還在,別說讓他站在外麵吹風了,恐怕又會是要一頓絮叨。
難怪帝君親王府裏都喜歡用內官,他們既能做侍女們做的事,又不會多話。隻是身子上有殘缺,但心思還是男子的心思。
這人在他身邊十多年了,沒出什麼大差錯,想來也是個伶俐的人。
“你明天準備準備,跟我出府去。”蔚巡生交代。
周年什麼都沒問,隻是頷首:“是。”
*
束茗躺在裏屋,想著方才蔚巡生的樣子。
她大約能明白他為什麼會忽然改變態度。
因為舒星。
恐怕她在海川閣被陳姑姑叫走了以後,舒星與蔚巡生說了一些話,讓他不安。
蔚巡生不想讓她走,可她也不能這樣,無名無分地留下。
她隻要一想到蔚巡生以後不僅會有門當戶對的正妻,有貴妾,甚至還會有不止一個通房,她就受不了。
若她隻是喜歡這些榮華富貴倒也罷了,當一個通房,一個妾她都可以忍。
可她偏偏想要的,是獨一份的情。
而這份情,恰恰是蔚巡生他給不了的。
束茗惆悵地翻了一個身,止不住地想,她是不是
變得貪婪了?以前的她從未思想考過這麼複雜的事情,連明天能不能活下去都未可知。現在吃飽了飯,衣食無憂,竟然想著獨占勤王府世子這件事。
可是……可是……
束茗又翻了一個身。
“世子妃……”如意在邊上小聲問道,“您是睡不著?”
束茗連忙回道:“不、不是,就是嗓子有些不舒服。”
如意貼近床紗,小聲道:“舒公子交代過,若是世子妃風寒之後嗓子疼得厲害,可以用一些菊花茶裏麵放點陳皮。奴已經泡好了,要喝嗎?”
“好。”束茗點頭,坐起來。
如意立即去把茶壺裏泡了有一會的花茶倒了一小杯出來,遞給束茗。
束茗喝了一口,裏麵有淡淡菊花花香,還有酸酸陳皮味道。喝完以後,立即覺得喉頭的疼癢消了不少。
束茗望著手中的茶杯,想著,雖然舒星不在這裏,但隻要是接觸與他有關的東西,她都覺得舒服。
這是蔚巡生無法給她的感覺。
束茗輕歎一口氣,隻覺得煩躁。
她厭厭地把茶杯還給如意,縮進被子裏,用被子捂著頭,不想再想這麼複雜的問題。
*
束茗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的,醒的時候外麵已經豔陽高照。
看樣子是雪停了。
前幾日下雪的時候,外麵總是灰蒙蒙的,她看東西也看不大清楚。
她坐起身,如意在外間擺什麼東西,看見她起來,連忙進來道:“起了?”
束茗點點頭,問:“什麼時
辰了?”
如意回道:“快辰時了。”
“啊!”束茗把被子一掀,“都這麼晚了!你怎麼不叫我。”
如意笑著回答:“是爺不讓我們吵您睡覺。”
束茗抿著唇,往蔚巡生的屋裏看了看,小聲問道:“世子呢?”
如意把束茗扶下床,一邊幫她梳洗,一邊道:“早起練劍呢。”
“啊?”束茗驚訝地張著嘴巴,眼睛睜大圓圓的。
如意見她這麼可愛,忍住笑,回道:“世子妃有所不知,每到冬季,世子爺身子會逐漸轉好,王爺的意思是,練武強身。隻要冬季世子爺身子好些,便會一早跟著王爺去校場。”
難怪第一次見蔚巡生的時候他有翻牆的本事,想來他也是練過武的。
如意替束茗收拾的時候,廳裏有了響聲。
有人幫著打簾,接著周年聲音傳了過來:“爺,要擺飯嗎?”
倒是沒聽見蔚巡生的聲音,隻是如意很快便回了話:“爺,世子妃醒了。”
“擺吧。”蔚巡生解開身上的披風,揚了揚下巴。
束茗收拾好以後,外麵的飯也擺好了。
她從屋裏出來,蔚巡生便過來牽著她入座。
他確實是剛練完,手心全是濕潤,比平日裏牽她溫度要高了不少。
“你跟著王爺去上操了?”束茗跟在他後麵小聲問。
“嗯。”蔚巡生讓她坐。
“別太勉強自己……”
束茗實在想不出來他說倒就倒的樣子,王爺竟然能放心讓他上操。
蔚巡生坐在她邊上,挑眉,細
聲問道:“你擔心我?”
“對啊!”束茗莫名其妙。
“有多擔心?”
束茗明顯感覺到蔚巡生問這話的時候,身子向她這邊靠近了些。
束茗聞到了一股他身上多了一種與平時淡淡青草香不同的味道,那種味道說不上好聞,卻格外的迷人。
束茗不想糾結這個問題,也不想讓蔚巡生繼續往下問,連忙打馬虎眼:“我餓了。”
蔚巡生看破她這些小心思,也不戳破,讓如意伺候開始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