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合宮夜宴還在繼續, 許景摯明顯已經沒了興致,坐在上麵臉上掛著怒意。
這會沒人敢惹他, 景雀跪在一邊, 靜靜地把許景摯喜歡吃東西,往上挪了挪,又幫他把酒斟滿。
蔚巡生坐在下麵, 看見那六人狂奔出皇城, 大概猜到出了什麼事。
他安然地坐在皇子們對麵,端起一盞茶, 茗了一口。
合宮夜宴前庭是男子們的宴席, 後宮裏由蕭皇後主持的便是夫人們的宴席了。
宴席擺在春湖邊, 正好印著月色, 聞著滿塘荷花夜開風露香, 極其雅致。
岸邊燈火通明, 印在水裏闌珊輕飄。
蕭皇後坐在最上麵,左邊是嬪妃們按照品階依次而坐。右邊則是夫人們按照品階依次而坐。
束茗眼下是世子妃的身份,雖然沒有報備朝廷, 但確實是除了嬪妃以外, 品階最高的。
公主坐在右邊第一位, 她坐在第二位, 身側還有個空位。
她望著這空位許久, 都沒看明白這位置是留給誰的。
蕭皇後似乎很是在意束茗, 見她一直盯著身旁的位置看, 便道:“那位置是長樂郡主的。”
束茗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坐在對麵的嫡公主許思。
蕭皇後笑著說:“陛下一向嬌寵長樂,她來與不來,位置都是要留的。”
坐在一邊的整個東陵唯一一個嫡出的公主, 咬著唇低頭, 靜靜地吃東西。
蕭皇後看向自己的孩子,知道她心中不平。
許景摯有五個兒子一個女兒,她的孩子是嫡公主,這唯一的嫡公主本應該是捧在手心裏的掌上明珠。
可公主許思生來膽小,不如北寰舞那般大膽。
北寰舞及擅騎術,自從來了許都,每次許景摯去秋獵一定會帶上她。學問又有臨太傅日日在旁指導,視野與思路也比公主許思開闊許多。
在策論這一塊,許景摯偶爾興起問北寰舞,她竟然也能答得有模有樣。
臨允對外的學生隻認北寰言一個,可怎麼看北寰舞的學問也是臨允親自悉心教導,堪比科舉出身的兩榜進士。
有如此冒頭紮眼的小輩在許景摯身邊轉悠,嫡公主許思在北寰舞身邊自然稍遜一籌。
許景摯不是對自己這個女兒不好,隻是北寰舞太過耀眼,蓋住了她的光芒。
束茗好像聽蔚巡生說過,北寰雙子在帝君許景摯這裏非常受寵。
現在看,整個東陵皇子不如北寰言,公主不如北寰舞,後宮床笫之事似乎是那個在邊上伺候的內官景雀最得寵。
偌大的一個後宮,宛如擺設一般。
朝堂上竟然沒有一個人有微辭……
束茗緩緩抬眸,看向坐在對麵錦妃。
錦妃正巧也在看她,那眼神,三分傲慢,三分清冷,三分淡然。
錦妃直視著她,見她看過來,絲毫沒有避諱的意思。
此時束茗身邊有侍女上菜,那侍女不小心手一抖,竟然把菜全部灑在了束茗的衣服上。
“啊——世子妃恕罪!世子妃恕罪
!”那侍女嚇得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蕭皇後見狀連問:“沒事吧?”
束茗擺手:“沒事,沒事。我去後麵換一身衣裳就行了。”
她轉向那個侍女:“別跪了,帶我去換身衣裳吧。”
那侍女不敢動,悄悄抬頭去看蕭皇後。
蕭皇後見束茗不生氣,還想護著那侍女,便也不想在追究,隻道:“既然世子妃饒恕你,你便好好地引著去,別再出什麼岔子了。”
那侍女感恩戴德,連忙帶著束茗往最近的殿閣去了。
侍女提著燈籠,沿著石路,把束茗往湖對岸引。
離春湖最近的殿閣是春湖邊上賞月閣。春湖一向是後宮嬪妃們夏季喜歡賞月納涼的地方,故而這裏常備著東西。
侍女推門而入,閣內點著燈。
“世子妃,衣服在這裏。”那侍女把束茗引到換衣服的地方,“奴幫您換衣服吧。”
束茗應了一聲。
這侍女幫她把衣服褪下,又拿起一件幹淨的換上。
“換好了。”那侍女說話聲音大了些,便有人推門而入。
束茗轉頭看去,瞳孔微縮。
錦妃緩緩而至,雍容華貴至極。
侍女退了出去,把門合上。
束茗顫聲喚道:“錦妃娘娘……”
錦妃卻是盯著著她看了許久,方才高傲冷然瞬間散去,眼睛裏是化不開的溫柔,她張開懷抱,想要抱她:“讓我看看你。”
束茗嚇得後退一步,撞在了木施上。
錦妃見她這樣,眼眸中瞬間有淚湧出:“你這是在怪我。”
束茗不敢接任何話,隻能木木地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