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妃雖然可惡, 可到底還是在合宮夜宴上,想要認回她, 想要給她一個似錦的前程。
當年把她送出來, 也不是錦妃自願。
這些年她一直給束河銀子,養著束茗,對她也算是有養育之恩。
而今聽見她慘死宮內, 曝屍荒野, 那唯一一個牽動她心神的線,忽然就斷了。
扯著她的筋肉, 帶著她的血一起, 如江水一般往外湧。
她拿手按住心口, 仿佛那裏汩出鮮血, 按都按不住。
她從圍欄上下來, 一步沒走穩, 便跪在了地上。
在一旁伺候的如意見狀,連忙上來扶:“世子妃!”
北寰舞睨著地上這兩人:“夜深了,早點休息。明早我送你們去校場。”
“你!”
如意難得動怒, 北寰舞來, 就是故意來氣世子妃的。
束茗死死地抓住如意的胳膊, 搖頭讓她不要再說了。
北寰舞離開許久, 束茗才有力氣從地上站起來, 如意扶著她坐到圍欄上, 輕聲問:“主子, 還好嗎?要不要讓芷姑娘來再給您開一副藥喝了安睡?”
束茗默默地流淚,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悲傷。
那個虛無縹緲的血緣,竟然有這麼強大的力量, 可以讓她在聽到她死訊時, 心如刀絞,悲痛欲絕。
錦妃陰狠,算計別人的時候毫不手軟。
她其實可以在死之前把束茗拉下水,把勤王府拉下水,讓所有人都跟她陪葬。
可她沒有這麼做。
為的事
,再明顯不過,就是想讓束茗好好的活下去。
無論她嘴上說得多麼絕情,多麼狠毒,最後終究是下不去這個手。
錦妃心中對她有虧欠,束茗一直是這麼想的。
母親這個詞,曾經離她很遠。
可今夜,束茗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那一絲溫情的尾巴。
“如意……”束茗止住哭泣,擦幹臉上的淚,“我想去亂葬崗,找找她。”
如意連連搖頭:“不行啊,主子。臨府周圍都是藏匿起來的守衛,主子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出去的。一定會被世子爺知道的!”
束茗眼睛裏全是淚:“那怎麼辦?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她在那裏腐壞?她生前是何等的富貴,何等尊榮,為什麼死後不能有一個體麵呢?!”
如意蹙眉,低聲道:“錦妃是跟世子爺還有言少卿打擂台輸的……您現在出去祭拜錦妃,豈不是告訴他們,你對這個結果不滿嗎?”
束茗咬緊了嘴唇。
如意蹲跪在束茗身邊,握住她的手,道:“錦妃想要西境的兵權成為三皇子墊腳石,她沒對世子爺手下留情,那在世子眼裏,她就是勤王府的敵人。世子妃現在去祭奠勤王府的敵人,若是讓世子知道了,哪怕世子再愛重您,這份愛重之情也會變得薄了幾分。世子妃切不能做讓世子厭惡的事啊……”
“嗬……”束茗聽了冷笑,“若他因為此事厭惡我……那也隻能說明,他心裏最看重的其實是權力,是他
世子的位置,並不是我這個人!若真是如此,那我這顆心,便是錯付了吧!”
如意蹙眉,努力規勸:“世子妃!您切莫這樣想,世子是個男人,隻要是男人,對這些東西都有渴望。我們女人,不過就是男人的附屬品罷了。男子高興,便能給我們一席之地,男子不高心便能對我們呼來喝去……世子妃,您切莫忘記了您的身份。王妃那裏還沒有完完全全認可您——畢竟您與世子這些時日了,肚子裏還沒動靜……”
束茗表情逐漸冷漠下來。
孩子。
是了,王妃最想要的是蔚巡生的孩子。
為了這個孩子她才跟蔚巡生妥協,許了她對外世子妃的權力,勤王妃不是因為喜歡她。
所以她現在的一切,都是蔚巡生給她的。
她不能讓蔚巡生厭惡了她,不然將來在勤王府,她沒有好下場。
如意說得對啊,她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去得罪蔚巡生,惹他厭惡……
她已經沒有娘親,不能再沒有愛的人了。
可是……他終有一天會知道她的來曆。
到那時,那些你儂我儂的兒女情長,是否真的能抵過他心中的那滔天怒火呢?
束茗此刻像是站在船上,船下是驚濤駭浪,打得她左右搖擺。她又像是被拴在車裂上,被好幾股繩子拉扯著,馬上就要扯得四分五裂。
“如意……”束茗喃喃道,“我的頭好疼。”
如意立即道:“奴扶您回屋休息罷。”
這一夜,束茗一直在
來來回回地做惡夢。
她夢見錦妃滿身是血來找她,想要抓她。蔚巡生手上拿劍,一劍了結了錦妃。
還夢見她抱著錦妃的屍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蔚巡生,請他允許她給錦妃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