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眉,麵色變得嚴肅。
“宋安寧,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語氣儼然帶著一股慍怒。
也是。
在背後說皇帝的壞話,本就是大逆不道,更何況,那還是他的親舅舅。
宋安寧這話往輕了說就是嘴賤冒犯皇上,往重了說,可以說是挑撥他們的甥舅和君臣關係,其罪當誅。
若此時在場有第三個人,宋安寧是絕計不敢說出來的。
可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人。
宋安寧微微彎起唇角,走到一張桌子前,翻了個茶杯過來,一邊倒茶一邊慢悠悠的說:“其實你很清楚不是嗎?當今聖上多疑,雖對你十分親睞,卻也隻是視你為手中利劍,否則你是他的外甥,他又為何要你執掌繡衣司?他難道不知道,繡衣司是整個朝堂中最容易得罪人的衙門嗎?”
“天子孤臣呐,與群臣為敵,與世家為敵,世內閣宿老為敵,你看似無堅不催,看似萬人之上,可實際上,你的背後根本沒什麼倚仗,唯一的倚仗就是皇帝的信任與偏寵,可萬一有一天……我是說萬一,皇帝不信任你了,不偏寵你了呢?”
她轉過身,將那杯茶放在唇邊,慢慢飲了一口,才緩聲說:“到那時,你的手裏染滿鮮血,你知道皇帝所有的秘密,你得罪了朝堂中大部分大臣,你覺得你還有活路嗎?又有誰會希望你活下去?”
裴清宴麵色發緊。
其實他心知肚明,宋安寧說的都是事實。
可是他偏偏不願意承認。
他不願意承認,那個從小將他養大的舅舅會懷疑他,怪罪他,也不願意相信,自己與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會走到背道而馳的地步。
宋安寧轉頭,看向窗外。
“裴大人,有的時候,自欺欺人很容易,可要欺騙別人很難,如果你從不曾擔心皇帝的猜忌,你又何必故意弄裂自己的傷口,引得皇帝心疼?”
“你們現在是有甥舅之情沒錯,可你在朝堂經營多年,就該明顯,權利與欲望之下,親情的力量其實微不足道,尤其是在皇家。”
“夠了!”
裴清宴的胸口劇烈起伏。
那些被他深掩在內心深處,不願意觸及的東西,就這麼悄然被眼前這個女人撕開,露出了血淋淋的一角。
他忽然就不願意再聽她說下去。
“我還有事,先走了,這座宅子你先住著,有什麼問題就去繡衣司找青玄,這段時間他會常駐在這裏。”
說完,便匆匆離開。
宋安寧沒有追出去。
她看著裴清宴離開的背影,眼眸中閃過一抹不忍,但到底還是堅定了下去。
“小姐,裴大人這是怎麼了?怎麼氣衝衝的走了?”
冬青和茯苓進來時,宋安寧已經調整好了麵色。
她淡淡一笑,“沒事,大概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把他給惹生氣了吧,不用理他,冬青,我餓了,聽說這京城的酒樓繁華似錦,咱們不妨也去嚐嚐,看看與咱們青州的又有何不同。”
“好呀好呀。”
一提起吃的,冬青頓時來了興趣。
茯苓笑罵道:“一提到吃你就高興得跟什麼似的,瞧你去冬腰又胖了一個圍度,你要是再這麼吃下去,小心以後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