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琳琳笑著說：“爸，快去吧，人家等著呢。”
“噢，我這就去。”吳德看著女兒走出書房，突然自語道：“獵啥林，對了，應該是他獵青林！”
想到這兒，吳德眼神沉了下來，前些日子市裏決定蓋政府大樓，這個獵青林為了把蓋樓的磚包下來，聽說給市裏幾個頭可沒少送，自己連個毛都沒見著。
吳德雖然那時對這個磚廠的廠長有些不滿，但也隻能生悶氣而已，人家根本用不著自己，於是自己給自己寬心：人可不就這樣，駱駝胯間的玩意——用時朝前，不用朝後！前些天，李家村出了人命案，那個打死人的年輕人就姓獵，嗯，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他的什麼親人！
在書房裏來回踱了幾步，吳德扭頭看了看桌上的《三國演義》，突然笑了，轉身向門外走去，自語道：“什麼老不看三國，少不看紅樓，全是扯淡！”
李興仁瘦了一圈，臉上的皺紋更加深了，雖然拿到了紅苗磚廠一半的利潤，可是喪子之痛卻把他折磨得徹夜難眠。量娃活著的時候沒啥感覺，可是突然死了，那種空虛、悔恨、憤怒交織在一起的感覺能把人整瘋！
載娃回來了，興衝衝地走進了屋。
李興仁看了看載娃，沒有說話，載娃拿馬勺舀了一勺涼水喝了個精光，抹了一下嘴巴道：“爸，這磚廠太紅火了，到年底咱家能分不少錢……”
載娃突然停住了，看著父親那下垂的眼簾，這才覺得有些不妥，當下窘得一臉尷尬。
“載娃，錢再多也換不來你兄弟！”李興仁抽著煙鍋，看都沒看載娃一眼。
“這當然，爸，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孝順你和媽。”載娃拍著胸膛說。
李興仁扭頭給了載娃一個白眼：“娃呀，錢要是把眼蒙了，這人就成了睜眼瞎了，我是說，不要把量娃的仇給忘了。”
載娃聽得有些不解，摸了摸後腦勺，思索了一會兒道：“獵家已經答應了咱的條件，到現在也兌現了，雖然量娃死了，可是他獵小彪也好不到哪兒去，就是判不了死刑也得判個無期，嘿嘿，這麼個年輕娃要是在監獄裏呆一輩子，不瘋也得傻，比吃槍子還難受！”
“啪”地一聲，李興仁猛拍了一下桌子，茶杯都被震倒了，水流了一桌麵。
載娃嚇了一跳：“爸，你這是弄啥嘛？”
“人家拿錢把上頭塞飽了，今天上午梁所長來咱家，說什麼大家都是一個村的，鄉裏鄉親的，年輕娃火氣大，失手傷人情有可原等一大堆屁話，總而言之，要咱們讓一步！”李興仁把派出所梁所長的意思詳細地說了一遍。
李興仁抖抖索索地再次點上煙鍋，抽了一口後說：“你們弟兄四個，都是吃一個媽的奶長大的，古人說兄弟有手足之情，什麼叫手足之情，這你應該懂得，現在你兄弟走了，爸你媽這心裏不得安生，做夢都見著量娃啊！”說著說著，李興仁又哭了起來。
載娃不吱聲了，摸出煙抽了起來，自己這些天光顧著忙磚廠的事，重心已經不在量娃的事上了，現在連梁所長都說情來了，看來不是什麼好兆頭。
自古以來，貧不與富鬥，民不與官爭。載娃雖然是個地痞二流子，但並不傻，尤其是在見識了紅苗磚廠的情況後，充分認識到錢的重要性，一說加十幾塊錢，那些人簡直玩了命的幹，吃完飯連休息都不休息。
所以自己下定決心，一定要多掙錢，多多的掙錢。
不過獵小彪打死了自己的親兄弟，仗著他爸有錢，坐幾年就出來了，那可不行！
看著父親那更加蒼老的臉，載娃把煙頭摁滅在鞋底：“爸，你甭傷心了，量娃的仇我不會忘，但目前沒有什麼好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而且咱們是老百姓，如果光顧著眼前的痛快和他們對著幹，肯定要吃虧的。再說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時間長著呢，我時時處處找機會，就不信他獵青林能防得住，有個千日做賊的，哪有個千日防賊的！遲早我要收拾他們！”
看著載娃陰冷的臉，李興仁哽咽著說：“載娃，你是弟兄四個裏麵最有能耐的一個，你要是個牛牛娃的話，就在我死前給量娃把仇報了，否則，我死不瞑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