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嶽飛《滿江紅》
漢代的秋雨,撒落在長滿苔蘚的青灰色瓦當上。
燈花如豆苗,從夢中跳出,跳躍在貧瘠、清冷的夜晚。
金哥和玉妹躺在離地一尺高的床上,發高燒,不吃不喝。
天蒙蒙亮,牛郎穿上麻布衣,戴著竹鬥笠,四處奔波,為孩子抓草藥。
酸疼的雨水,迸濺著,滴穿牛郎的心窩。
赤腳醫生說,沒事的!天一晴,豔陽高照,秋風一吹,病就好了!
真的?!
如果不好——誰也沒有法子!老天不想讓人好,那人就好不了!
牛郎白了一眼赤腳醫生,說這話你的臉也不紅!心也不跳!
醫生也不頂用!菩薩也不頂用!
是人嗎你?!慈悲心跑哪兒去了?
老天是誰?老天是玉帝!玉帝是最大最高的神!
你不就是怕我沒錢給你嗎?
你的牛皮舍得給我嗎?
牛郎窩了一肚子氣,回到家,枯守著兩個孩子。
實在不行時,牛郎就用熱毛巾不住地往孩子額頭上捂。
熱毛巾帶走了一部分熱量,殘餘的熱量仍在孩子身上衝撞,作怪。
牛郎翻尋出牛皮,撫摸一陣,正要起身外出。
爸爸!不要!不要呀爸爸!
沒有牛皮我們就無法飛到天上見媽媽!
牛郎扔下牛皮,摟住倆孩子,捶胸頓足。
晚上,玉妹懵懵懂懂地喊媽媽,牛郎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
麥草垛堆起來之後,小麥顆粒歸倉。
金哥玉妹的燒逐漸退了,但怪就怪在不吃不喝。
牛郎淋著雨,從廚房到院子裏,從院子裏到屋子裏,把煮好的小米粥端到兩個孩子麵前。
牛郎放下燙手的飯碗,用雙手先是捧住金哥的臉,好金哥!燒終於退了!
金哥搖搖頭,爸爸!
你是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不吃飯怎麼有勁呢?好歹吃一口吧!
我肚子脹得慌!實在吃不下!
牛郎又用雙手捧住玉妹的臉蛋兒,好玉妹!你是爸爸媽媽的心肝!
玉妹幫牛郎擦去眼角滴溜轉的淚珠,我真的吃不下!爸爸!
不吃飯咋行呢?孩子!好歹吃一口吧!爸爸求你啦!
金哥忽然吆喝,爸爸!我要嘔吐!
牛郎一時間找不到空碗,也找不到袋子或者布塊,隻好伸出兩隻手掌,去接。
好孩子!吐在爸爸的手掌裏!爸不嫌髒!
金哥吐出第一口東西,看不出來是什麼。
接著吐出第二口,第二口東西和第一口東西一接觸,就粘連在一起。
直到吐出第四口東西,粘連在一起,辨認出是一隻烤熟的馬知了。
上麵竟然沒有牙齒痕,似乎沒有被吃過,更別提消化過,吸收過。
金哥總共嘔吐出了12隻馬知了。
牛郎瞪大眼睛,咋回事?
金哥摸摸肚子,爸爸!吐出來後我好受多了!一點也不餓!
金哥從床上倒著爬下來,在地麵上倒退了3步。
牛郎望了金哥一眼,這是你啥時候吃的?
金哥摸摸腦袋,你一問我——我就頭疼!對了!是你和媽媽鵲橋相會的那夜!
吃這東西拉肚子了吧!一入秋就不能吃馬知了了!
我實在餓得慌!家裏又揭不開鍋!好了!我不敢再跟你說話了!我得靜靜!
牛郎站直身子,不行!烤熟的馬知了,是從你的肚子裏嘔吐出來的,到你的肚子裏轉了一圈!是你身體的一部分,誰也不能再吃!
牛郎左顧右盼,我得問問菩薩!
牛郎跪在泥塑的菩薩麵前,菩薩啊!求您保佑我孩子!我該咋處理這馬知了?
菩薩一動不動,嘴角的笑容也一動不動。
沒人回答!菩薩也不說!我得親手把它們埋掉!牛郎尋思著。
唉!到手的馬知了咋忽然變得這麼燙手!就像剛剛烤熟似的!
金哥一把奪過那12隻馬知了,倒退著快速跑到廚房火爐邊,把馬知了放在火爐旁,火焰竟然小了許多。
火爐見到了烤熟的馬知了,小巫見到了大巫。
牛郎趕緊追過來,金哥!剛才你咋倒著走路!還倒退著跑!就不怕跌到?!
火炕上的馬知了開始蠕動,越蠕動越快。
最後,馬知了又複活了,展翅越過窗戶,飛向廚房外麵,一眨眼不見了。
牛郎還沒有回過來神,玉妹就在屋子裏大聲喊叫。
爸爸!我也要嘔吐!
牛郎趕緊回轉身,糟了!這是連鎖反應!肯定是玉妹看到了哥哥嘔吐的樣子,聞到了哥哥嘔吐的氣息,玉妹才嘔吐的!
牛郎輕聲說,以後!到了吃飯時間,我得把你們倆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