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暗了下來,二月末的瓦連京寒冷依舊,即使關著窗子似乎也能聽到外麵狂風的鬼哭狼嚎,幾乎要滲透入人的骨髓裏去。
瓦連京近郊,弗拉基米爾莊園。
地牢的門忽然被打開了,幾天沒有人說話,看不到太陽,終日被困在這個陰暗的地方隻能得到一點食物和水,江潤已經虛弱到了極限。
進來的是兩個士兵,他們身材高大,一人拉住江潤的一條胳膊把她輕而易舉地架起,她連行走力氣都沒有,隻能一路被他們拖行著直到進入聯盟法庭。
士兵把江潤放在鋼椅上,鎖住她的手腕和腳。
她的身子微微晃了晃,斜倚在椅子上,略略抬起頭,整個大廳依然那麼昏暗而壓抑,她看向了中間的桌案,上麵大部分紅燈已然亮起——不死者元老們已經就緒。
謝爾蓋和裴初寒入座,蘇沅也坐到了旁聽席——一如一個多月前他們審判閔仲諳時那樣,隻不過這次主角換了個人。
裴初寒翻開麵前的文件:“江潤,二零零零年出生於蜀國元都,二零二五年一月份成為不死者,之後殺害元都高層及平民累計一百四十三人,利用網絡媒體製造混亂,並將不死者暴露於公眾麵前,你違反了《不死聯盟條約大綱》第四條,第七十五條,第一百三十三條。”
“新生不死者就捅出這麼大簍子,這已經不是管教的範疇了。”九號插嘴道。
謝爾蓋撇了撇嘴:“她隻是個孩子,應當放寬容一點。”
“這個女人是芮氏的人創造出來的,看看她的臉和眼睛,”七號說,“她與我們不一樣,危險性更大,我們必須防患於未然。”
“她應該為葉狐的死負責。”這次說話的是十六號,這個男人之前審判低調得一言不發,這次卻像是被怒火燒毀了理智。
十號略帶調侃的聲音響起:“元都可真是進入多事之冬,先是閔仲諳,又有江潤後來居上,天哪,這是世界大戰的預示嗎?”
“我說你們這群人,”謝爾蓋皺起眉頭,看上去微微不耐煩,“你們活了這麼久成日無所事事,就喜歡對別人吹毛求疵,這事也該適可而止了。”
“吹毛求疵?”五號諷刺的聲音響徹大廳,“弗拉基米爾,你可要搞清楚了,到底是誰屠殺了上百個人?到底是誰致使蜀國陷入全麵戒備的狀態?她會毀了整個不死聯盟,包庇人可不要這麼明顯,這個女人現在可是比閔仲諳還要危險。”
“報複隻會是事態越發嚴重,”阿爾法的聲音響起,這時候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這個世界需要和平,沒有人想再回到八十年前,所以我絕不姑息這種事。”
“阿爾法!”蘇沅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事情不能這麼草率解決,也許你應該了解一下事情全部的經過。”
“我知道這是怎麼發生的,但是濫殺無辜的事情絕不容許存在,”阿爾法的聲音雖然稚嫩,卻透著一種不容駁辯的威壓,“我一直都致力於人類與不死者共同相處的境地,發生在元都的事很可能把形勢推向戰爭的邊緣。”
“共同相處……”江潤微弱的聲音帶著一絲嘲弄,“你們這群瘋子,還在做著完全融入人類社會的白日夢嗎?”
“不用你擔心,”七號惱羞成怒,“多多考慮你自己吧,都已經自身難保了。”
江潤仰著頭,喉嚨裏發出沙啞的喘息聲:“……我要律師,還有陪審團……”
“抱歉,我們不提供這些。”五號幸災樂禍道,“這是我們的地盤。”
“看,你們已經將自身獨立出去了,擁有自己的社會……”江潤輕嗤一聲,“這種所謂的‘法庭’,你們將我自私扣押處罰,還涎著臉皮說自己身處主流社會……癡人說夢。”
“我算是有些明白你為什麼會變成蜀國高層的眼中釘了,”五號口吻聽起來倒像是讚美,“你說出了事實,不容許這個世界上存在著灰色的地帶,非要將其赤裸裸地揭開,像你這樣眼中非黑即白的人是不會理解我們尋求利益最大化的想法,我們要和平,融入主流社會是必須途徑。”
“說的沒錯,和平萬歲。”十四號嘀嘀咕咕道。
江潤猛地低下頭,正視著圓桌上的一號座位,雖然沒人,她卻仿佛看到了阿爾法,看到那個外表年輕女孩嘲笑般地望著自己——無端的厭惡從心底油然冒出。
這個女人永遠都是高高在上指揮著別人,永遠都擺著那副自以為正義的嘴臉。
真是……讓人不討厭都不行。
江潤彎起了嘴角,費力地吐出了一個詞:“列昂尼德。”
阿爾法冷清的聲音從那頭傳來:“我宣布——”
“等等,”謝爾蓋打斷了她的話,他的雙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不若之前那種悠然的姿態,“江潤和閔仲諳的性質不一樣,不能這麼輕易的下結論,其實完全可以從輕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