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離得遠,望遠鏡中的這一切都是無聲的。
但正因為它的無聲,顯得更為慘烈。
“許主事,咱們下一步怎麼辦?”潘見問,好奇地看著許岩手中的望遠鏡。
這一路上,許岩時不時就把望遠鏡拿出來,放在眼睛上看著遠處。
潘見是個循規蹈矩的人,雖然很是好奇,卻從沒多問過一句。
許岩把望遠鏡遞給他:“你看看吧!”
潘見接過望遠鏡,學著許岩的樣子,把它湊到眼前去。
緊接著他就發出一聲厲喝,伸手到腰間去拔刀。
望遠鏡被扔開,許岩早有準備,隨手接住。
潘見長刀出鞘,麵前卻不見了敵人的蹤影,一時間茫然失措。
許岩咳嗽一聲,揚了揚望遠鏡。
“你方才看到的,是城頭上的情景。”
潘見恍然大悟,還刀入鞘,搶過望遠鏡再次看去。
他的臉上神情變幻,咬牙切齒:“許主事,梁軍正在攻城,咱們要快!”
“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麼繞過大營對城下梁軍發起攻擊,要麼擊穿大營再說。”
潘見將望遠鏡對準大營方向,道:“繞過去肯定快一些,可是萬一城中不出來接應,咱們可就危險了,你我的性命倒是好說,可這一千新式弩弓……”
“不會的!”許岩說:“頤王殿下此刻就在城中,他久經戰陣,定能把握時機。”
潘見想想果然如此,把望遠鏡還給許岩,喃喃地罵了幾句。
許岩聽得清楚,他是在罵孫朝宗沒安好心
,耽誤行程,差點害死大家。
“……若不是孫朝宗這廝黑了心肝,咱們早就到了,將士們何必打得這般慘烈艱難!”潘見向地上吐口唾沫,罵道。
事實上,最為慘烈艱難的,是西城門。
城頭上一片混亂,一股奇怪的味道彌漫在空氣裏。
菜油早已沒有了,所有的大鍋裏,熬的都是金汁。
金汁本來是一種藥,在數九天裏,取健壯男子的糞便,用清水稀釋,經過多道工序,放入甕中,密封後埋在城牆根下。
經過一年甚至幾年以後,這些湯汁就變得粘稠無比,沸點極高,並有著極強的腐蝕性。
熬開的金汁,比滾油的溫度高,又比滾油的腐蝕性強。
幾個士兵圍在鍋邊,用長柄大勺把金汁舀起來,潑灑向雲梯上的梁軍士兵。
被沾到的士兵發出慘叫,亂糟糟地跌落下去,偶爾砸到下麵的士兵,引發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另一個垛口上,士兵們用帶叉的長棍將雲梯推開,伴隨著絕望的慘叫聲,雲梯上的梁軍像下餃子似的墜落下去。
李珩此刻正在城牆上來回巡視,看到哪裏缺人,就指揮著士兵們補上缺口。
他手持長槍,看到哪裏危急,也像個大頭兵似的,上去將雲梯推開,或將露出頭的梁軍捅刺下去。
忽然間,遠處的城頭上傳來一陣奇腔怪調的歡呼聲。
“上來了,梁軍攻上來了!”有人喊道。
士兵們臉色大變,李珩急忙帶著隊
伍過去殺敵。
一個絡腮胡子的士兵當先跳上城頭,沒等他站穩,李珩銀槍已經捅穿了他,將他挑下城頭。
然而各處的梁軍如同雨後春筍一般,不停地從城牆上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