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不置可否,打量著路邊的百姓。
斷壁殘垣邊,有著不少百姓。
他們同先前所見的百姓又不一樣。
那些百姓雖然瘦弱,衣服也是補丁摞補丁。
但至少,這些衣服能算是衣服。
百姓們臉上眼中,也有著一點點生機。
或焦急,或悲傷,或憤怒,或喜悅。
而這些百姓。
他們的眼神空洞,神情麻木。
身上的東西不能叫做衣服,隻能算是麻片或布片。
勉強遮個羞而已。
幹巴巴的一排排肋骨,就這麼暴露在深秋的寒風中。
一路走來,這樣的百姓到處都是。
像遊魂般遊蕩在路邊,沒有絲毫生氣。
看到這麼一大隊人浩浩蕩蕩地走過,也沒人好奇地看上一眼。
隊伍後麵跟著的百姓們也不再說話。
默默地注視著這些人。
有人低聲說:“那個不是黃老五嗎?他怎麼也成遊屍了?”
坐在斷壁下的男子,瘦得隻剩一把骨頭。
似乎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轉動一下眼珠子。
看過來。
目光落在李珩和許洄溪身上。
似乎才意識到,隊伍裏麵有女人。
黃老五驚惶地縮起身子,兩手抱著膝蓋,把頭埋在胸前。
似乎這樣,就能避免出醜似的。
“嘿嘿,你看他,還懂得護羞!”
“可別笑他了,若一直這樣下去,咱們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成了遊屍!”
“對啊,到那時候,咱們未必如他!”
這些議論,李珩隱隱約約聽到一些。
他轉向後麵跟著的白明。
“他們說的遊
屍,是什麼意思?”
縣令江從善的目光如刀,落在白明臉上。
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他真是後悔死了。
誰能想到這位金尊玉貴的王爺。
他遠道跋涉而來,又累又餓還被圍堵。
第一件事既不是報仇,也不是歇息吃飯
竟然是去那危險的堤壩。
若他早知道這樣,就提前派人把這些半死不活的遊屍都趕走!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江從善隱晦地盯著白明。
希望這刁民能明白他的意思。
白明自然看懂了縣太爺的意思,他瑟縮一下。
然而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想想自己的妻女,再想想自己如果不是逃荒出城,遇到了王爺。
可能也會變成遊屍。
白明終究還是開口了。
“回王爺的話,是這樣的……”
這些所謂的“遊屍”,原本都是富陽縣的百姓。
大水過後,他們失去了家園。
他們的妻兒。
有的在水災中死去,有的活了下來,卻被賣掉,換了一口吃的。
這些用家人換來的食物,也不過維持幾天到十幾天不等。
吃完之後,陷入饑餓的人們便開始吃樹皮草根。
甚至吃土。
因為這些人的形象實在可怖,影響觀瞻。
縣裏便把他們統統驅趕到離堤壩較近的東邊。
同時下令,不許他們去地勢較高的西邊。
“他們會聽話?”平四忍不住問。
白明尬笑,低聲說:“這個,縣衙的命令,還是要聽的。”
李珩明白了。
手無寸鐵的百姓,麵對刀槍棍棒的時候,無論什麼樣
的命令,他們都會聽的。
許洄溪心裏如翻江倒海。
她知道富陽很窮,但沒到是這個樣子。
這簡直是人間地獄。
不論是王府的一眾人等,還是後麵跟著的百姓。
都漸漸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