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正平首先想到的是找大伯借錢,可自己一想,還是算了。

如果借個幾十塊,大伯二伯還能拿得出來,可幾十塊錢根本不頂事兒,他得找個大債主。

放眼整個大隊,能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的,首選李貨郎,其次便是老葉,然後胡山川或許拿得出來。可這三人裏麵,後麵兩人的錢他不能借,剩下的便隻有頭一位李貨郎了。

可這回肖正平最起碼也得借一百塊,一下子借出一百塊錢,恐怕李貨郎有那個錢卻沒那個膽兒。

仔細想想,肖正平決定搬出一位“重量級”人物,如果他去跟李貨郎說說,或許這事兒能成。

第二天一早,肖正平隨便墊吧兩口就挑著昨天收的菌子出門了,在何永富那兒賣了七十多塊錢後,他立馬趕回大隊,然後朝大隊支書鄒樹生的家走去。

往常的時候,大隊幹部就算不下地幹活也有工分拿,後來分田分地,雖然鄒樹生依舊記著工分,可是家家戶戶的煙都不過他的手了,而是直接賣去煙草收購站——大家都想明白了,比起工分,拿到手裏的人民幣才是實在的。

鄒樹生是個明白人,盡管鄉裏和隊部還有很多人反對,但是老百姓喜歡這個結果。

所以跟胡山川這類人不同,當土地按組分下來之後,他也擼起袖子開幹了。

肖正平來的時候,鄒樹生正帶著家人打煙捆,見支書家人都在忙活,肖正平二話不說,從鄒樹生手

裏把壓煙的杠子搶了過來。

“喲嗬,平子,今兒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咋還有空來我家呢?”看著熱情的肖正平,鄒樹生隻是愣了一小會兒,便坐在一旁休息起來。

“樹生叔,你這煙還沒潤好,壓下去太費力了。”

“潤沒潤好我心裏有數,你小子還在我這兒裝起行家來了?!說吧,找我什麼事兒?”

“嗬嗬,沒啥,我來就是問問隊裏這路還修不修了?”

路,是肖正平的痛處,也是鄒樹生的痛處,山裏三個大隊,樟樹埡靠大路最近,其他兩個大隊都得從樟樹埡大隊過,所以修路的事兒自然落在樟樹埡大隊的頭上。

其實不止肖正平問,隊裏的人還有其他兩個大隊的人都問過,這路還能不能修?什麼時候修?

作為樟樹埡大隊的支書,鄒樹生當然也想修路,政不政績的無所謂,主要是下這山太難了!

當年肖坤山當支書的時候,鄒樹生還是隊裏的分隊隊長,他幹活賣力、會動腦筋,一直很受肖坤山的賞識,說白一點兒,他現在的支書位置跟當年肖坤山臨終時的舉薦分不開關係。

肖坤山死了之後,鄒樹生幾次想把路接著修下去,隻是一來隊裏很多人害怕了,不少人反對,二來,他最擔心過不去肖家這道坎。

現在肖正平找上門來問修路,鄒樹生驚訝之餘,不免對這個混賬小子刮目相看。

“平子,你想修路?”鄒樹生小心問道。

肖正

平點點頭,“樹生叔,我爹死了之後,這路一耽擱就是好幾年,是時候接著修了。”

“嗬嗬,聽說你最近采菌子往鄉裏賣,是挑菌子挑累了吧?”

“還是叔精明,不光是我挑菌子累,隊裏賣煙的人也累啊。叔,想必你也看見了吧,別的地方賣煙都是趕著牛車去的,隻有咱山裏的人還在靠人挑。現在政策好了,國家都想讓咱老百姓掙錢,可沒有路,咱想掙錢也掙不來啊!”

不等鄒樹生開口,一旁鄒樹生的老婆笑開了,“當家的,你聽聽,到底是老支書的兒子,想得多遠,說得多好。平子,你歇歇,嬸兒給你倒杯水去,中午飯就在家裏吃啊!”

鄒樹生把煙袋鍋點上,吧嗒了兩口,然後說道:“平子,你能這麼想叔很高興,也算沒給你老子丟人。放心,修路這事兒隻要你鬆口了一切就好說,下回賣煙我就去鄉裏問問。”

正說著話,鄒樹生老婆端著一杯茶走了出來,“平子,你不知道,你叔一直為這事兒發愁呢,他就怕在你那兒抹不開麵,現在好了,你可算為你叔了卻了一樁心事兒。”

肖正平接過茶,呼呼啦啦喝了一口,心說嬸兒你把橋都給我搭好了,接下來可就怪不得我了。

鄒樹生抽完了煙,把煙鍋在腳跟上磕了磕,然後拿起壓煙的杠子繼續打煙捆。

肖正平一邊吹著茶葉一邊盯著鄒樹生,“叔,嬸兒可說了,我算是幫你了卻

一件心事,你說該怎麼謝謝我?”

“行!中午讓你嬸兒好好給你做頓臘肉,夠意思了吧?”

“那可不行,這麼大的事兒你一頓飯就把我打發了,我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