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紀從小到大都沒這麼被對待過,被人不算溫柔地捏著臉,他推著麵前不是很有禮貌的小霸王,凡是同齡人,一律遠離他,這不僅得益於他的家世,更得靠他不近人情的臉和斯文規矩的性格。
小孩如果規矩就不是小孩了,就算被教導要規矩要禮貌要懂事,但其實大腦都沒發育完全,你讓他這樣,讓他那樣,又讓他不準這樣,不準那樣……
憑什麼啊。
人有反骨,年齡越小其實還好管些,但撒潑要糖吃的本領每個小孩都有,隻不過本領造化修為不同,各自隱匿了去。
但鄒紀不一樣,他真的就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最糟糕的一次是因為他一個彩筆的筆帽沒蓋好,鄒老爺子動了怒。
這樣的後果也隻有一點點嚴重,鄒紀在祠堂跪了一晚上而已。
其餘的,按照長輩的要求,照本宣科似的循規蹈矩,大人把期待裝在一個麻袋裏,然後把它套在小孩的身上。
至於鬆不鬆,緊不緊的,全靠小孩自己掙紮的力度了。
鄒紀心裏忤逆,表麵上規矩至極,把強迫症和潔癖症發揮到了極致,一個小孩而已,竟然也會有這樣的病症,鄒家安居在兩個地方,鄒老爺子不和兒子住,他已經把他兒子視為敗類了,領的兒媳婦他不滿意,他兒子的件件他沒有滿意的。
他對他兒媳婦唯一的滿意就是她生了個兒子,對於鄒家的種,女人說了不算,鄒老爺子一聲令下,孩子剛出生就抱走了。
兒子教育失敗了沒事,還有孫子。
那一天午後。
鄒紀站在鋼琴班門口,裏麵是一位國際上赫赫有名的鋼琴師,聽說叫素文,但名字已經對他不重要了,他隻知道自己被要求要精通音律,他背著書包,後麵是車被開走的聲音,很快消失了,他手還沒碰到門鈴,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你好,請問一件事情,這裏到西城怎麼走?”
是個女人,表情哀婉,抱著嬰兒,一身無助。
鄒紀不知道怎的就聯想到前不久管家偷偷告訴他,自己有一個妹妹,是有血緣關係的,是親生的,而且比他小三歲。
鄒紀不知道他為什麼再三強調是親生的,是親妹妹,不是親的還能是假的嗎,他父親又不會生。
說實話他還沒見過自己母親,父親倒是見過幾回,但不熟,他父親像個陌生人似的在爺爺家走來走去。
他收回思緒,站在鋼琴家門口,禮貌地對女人說:“對不起,我不知道。”
女人淚湧出來了,她有些局促地說道:“那……那你能幫我叫個司機嗎?”
鄒紀想了想,走向女人,把自己手機給她,說:“我不會,你自己試試。”
女人有些不安,她咬咬牙,拿過鄒紀的手機,說:“那……那你能和我一起在街邊,我,我打完車就還給你,我,我是不是麻煩你了……”
鄒紀看著手表,他是個守時的人,此時離上課時間已經不遠了,隻有五分鍾。
他心裏對爺爺說了聲對不起,然後對女人說:“手機送你了,我先上課了。”
那女人看他要按門鈴,卻慌張起來,彎著腰拉著他的衣袖,孩子哭了起來。
女人可憐巴巴說道:“你,你……我不能要你的手機,你,我……就很快……很快……”
鄒紀看她可憐,再加上小孩哭不知道怎的覺得自己心裏頓生一種解脫感,他說:“那我陪你,你先打車。”
可能要被罰,但已經無所謂了。
鄒紀心想。
他陪著她站在街邊喊車,女人生得其實很漂亮,額頭前紛紛的頭發兩邊分披下去,她臉色如同紅燈映雪,她那種美看著仿佛就是年輕的緣故。
鄒紀站在她身邊,遠遠望去,像一對母子,此時女人抱著孩子,更讓人感覺她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