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回蕩著蟋蟀鳴叫,抬頭仰望藍紫色的天空,可見淡淡奶油色的月亮。
“這裏真是個好地方,感覺好溫暖。”
珠紀自然而然地低聲感歎。
就在她對冰冷的指尖呼氣取暖時,忽然有個暖暖的東西輕輕地蓋上肩頭,轉頭一看,那是如月亮般顏色淡雅的披肩。
“……會冷喔,秋天都過了一半了。”
珠紀聽見一道溫柔的聲音而回頭望去,發現卓正笑吟吟地看著這裏。
“怎麼了,突然跑來院子裏。”
“啊,沒,沒什麼……”
一想到自己剛才的自言自語可能被聽到,臉頰就一陣滾燙。
卓沒再多說什麼,隻靜靜地站在珠紀身邊,和珠紀剛才一樣地望向天空,珠紀也仰起頭,重新眺望夜空。
月光清朗而冷冽,不過當中帶著一絲柔和感。
像現在這樣和第一次見麵的男生單獨相處,讓珠紀有一點緊張,不過,在身旁飄散過來的沉穩氣氛渲染之下,緊繃的心情也逐漸被化解了。
“好像在作夢一樣……”
舒緩下來的同時,這句話也跟著脫口而出。
卓略微轉過身來看著珠紀,可是並沒有催促珠紀繼續說下去。
他隻是不疾不徐地麵露微笑,靜靜地讓珠紀思索想講的字句。
珠紀心想,他和年紀相仿的男生有明顯的不同,這大概就是大人的應對方式吧。
“……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就一直很向往這樣。我爸媽的工作太忙了,通常我都是自己一個人吃飯的,所以,我覺得大家能一起吃火鍋時一件很幸福的事……”
然而,僅管氣氛如此愉快,自己卻無法坦率地高興起來,就好像得到了一件很快就會壞掉的玩具,而且這種心情總是無法拭去。至於為何會萌生這樣的想法,珠紀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是因為拓磨說過的那句——“被血脈綁住了”,一直深植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緣故吧。
卓以落寞的神情點了點頭。僅僅兩三句話,珠紀便能感覺到這個人對自己話中的不安可以感同身受;明明才認識沒多久,明明沒談過幾句話,但是卻有一種可以和卓無話不談的感覺。
珠紀突然對卓這個人產生了好奇心。
從他的長發來判斷,應該不是普通的上班族,雖然珠紀不太懂得怎麼分辨成年人的年齡,不過整體看過去似乎也不像大學生。
“嗯?你在猜我的身份嗎?”
大概是注意到珠紀的眼神,卓輕笑了一下。
“啊,是的!對不起,可以請問你的職業是什麼嗎?”
珠紀慌忙問道,卓彎起手指,做出握筆的姿勢。
“我專門寫毛筆字。”
“毛筆字……所以你是書法家?”
卓點點頭。珠紀還是頭一次見到從事這種職業的人,不禁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瞧。
“有那麼奇怪嗎?”
被略帶困擾的語氣這麼一問,珠紀猛然搖頭。
“一點都不會!我覺得非常適合!你穿和服也很好看!”
珠紀一說完,卓便像被戳中笑穴似地綻放微笑。
“謝謝——珠紀小姐穿製服也很好看。”
聽到這句話,珠紀頓時一陣羞怯,不但全身發燙還紅通通的。
她過去從沒有被稱為“珠紀小姐”過,在以前的學校時,老師和班上男生都叫她“春日”,雖然拓磨也叫過她幾次“珠紀”,不過語氣上感覺和被叫“春日”時差不多。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光是被卓叫聲名字就緊張得不得了。
慌亂的珠紀焦急地想把話題岔開。
“那個,呃……卓大哥!守護五家……是什麼呢?”
雖然是倉促中隨口亂問的,不過這也的確是她本來就很掛心的問題,或者應該說,正因為很在意,所以才會脫口而出吧。
拓磨曾經叫珠紀“去問婆婆或大蛇兄”,言下之意是這兩個人很擅長說明,而且從外婆那邊似乎也問不出比昨天更多的答案,所以隻能問卓了。
話說回來,忽然有人跑來和自己說“你又危險”、“要受到保護”之類的,會一頭霧水也是理所當然,她也認為至少得先弄清楚自身的處境。
“因為是‘守護五家’,我還以為應該會有五個人,可是隻看到四個人而已。我也不是很明白外婆的話,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啊,抱歉,我說的好亂,你應該聽不懂吧……!”
明明連自己都覺得語無倫次,然而卓卻隻是緩緩地搖搖頭,而他的長發也伴隨著他搖頭的動作輕晃,在月光下飄曳。
“一時之間聽到這麼多事,也難怪你會混亂了。”
卓的語調總是那麼沉穩,讓珠紀的情緒也平靜不少。
“我照順序說明吧。第一個問題是‘守護五家’嗎?但保護你的守護者隻有鬼崎、鴉取、狐邑、以及我總共四人,照你所說的來看,守護者確實要有五個人才對,而實際上,那第五個人現在不在這個村子裏。”
“不在村子裏……?”
“因為某個原因,他去別的地方了,所以我想再守護力方麵多少會有點失衡,但我們四人會保護你的,這點你可以放心。”
既然對方都這麼說,那也隻好點頭了。
卓看珠紀好像聽懂了,於是再度開口。
“那麼,第二個問題是……‘玉依血脈’和‘鬼斬丸的封印’吧?”
“是的,這是我聽外婆……不,聽婆婆講的。”
“簡單來說,所謂的玉依血脈,算是用來防止擁有龐大力量的鬼斬丸失控的封印係統。鬼斬丸是在多重封印下受到保管的,其一是玉依血脈;其二就是覆蓋在全村上的結界;還有最後一個是被稱為‘寶器’的五個封印。”
加入珠紀是在前天之前聽到這番說明,想必會笑笑就算了吧。然而珠紀現在隻是靜靜地聆聽著,因為不管聽起來再如何荒謬,在她的內心深處都有一道聲音很明白地告訴她,這全部都是事實。
“寶器被各自安置在稱為‘封印區域’的特定場所,我們守護五家就是為了保護這五項寶器和玉依血脈,才會在這裏落地紮根的。”
“……我是不太明白啦,可是,你們都能認同這種事情嗎?隻因為自己不知道的古老規定,就把人生束縛住……這未免太……”
珠紀這句話,使卓的表情蒙上一絲黯然。
“我們每一個人,都混雜了一些人外之物的血。”
“……人外之物?”
珠紀想起真弘也說過同樣的話。
“嗯,我想你遲早會明白的,嚴格來說,我們並不算是人類——所以這和認不認同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們隻是為了這個兒存在的。”
他說這幾句話時的聲音和原先的音調完全不同,表情也顯得較為嚴肅。
正當珠紀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好時,卓又恢複了剛才的柔和笑臉。
“我和其他人都是走過很多人生的曆練,才一點一滴接受這個宿命的,所以你沒必要一次就勉強自己去理解一切。”
這句話深深地滲透到她的心理。
非弄懂不可,非搞清楚不可,非做些什麼不可。
——從昨天就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這幾句話,現在總算如釋重負了。
“……好的。”
其實她很想說聲謝謝的,然而最後說出口的卻隻有這個。
“今晚似乎特別冷,我們也該回屋裏去了,要是給他們知道我霸占了這次的女主角,大概會被臭罵一頓吧。”
僅管心裏知道這隻是場麵話,珠紀的臉頰仍忍不住泛起潮紅。
“我、我不在又沒關係……”
珠紀轉頭望向起居室的方向好掩飾內心的害羞,在透出溫暖燈光的拉門另一頭,傳來陣陣的歡鬧嬉笑聲。
忽的,拉門喀拉一聲打開。
“喂~~!人家好心幫你開歡迎會,你是跑去外麵做什麼啦!別打混了,還不快點回來!不然你的什錦粥就要被我們吃掉囉~”
打破寧靜的是真弘,他端著和矮小的身高不成比例的大碗公揮來揮去,拓磨則在他的背後板著臉看向這裏。
“你看,我說得沒錯吧。”
卓用仿佛彼此藏有共同秘密的口吻在耳邊輕聲說道,珠紀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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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恬靜的秋日晴天恰好相反,隔天在午休時間的樓梯上,展開了一場小小的爭執。
“你有看!”
“……才沒有。”
“誰說沒有,你明明有看!”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珠紀一麵嚷嚷,一麵把便當的菜往嘴裏塞,而拓磨也不甘示弱地回嘴。
他們像這樣邊吃邊吵架的摸樣,實在不太尋常。
“……你們兩個在幹嘛啊……?”
剛從福利社買完炒麵麵包回來的真弘不耐煩地看著兩人。
而兩手空空一起跟過來的祐一,則靠在欄杆上欣賞起風景來了,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跟你說說哦,學長!拓磨他在上英文課的時候,從頭到尾都超認真的!”
聽完珠紀的話,真弘的臉上浮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那又怎樣?”
“就是啊~~如果是翹課就算了,為什麼我認真上課還要被罵?”
拓磨先對真弘點頭表示讚同,接著瞪向珠紀。
“可是他一臉色咪咪的呀!這樣算什麼守護者嘛!”
珠紀吃完便當後,一邊粗暴地把便當盒蓋上一邊說道,然後——
坐在地上咬著麵包的真弘,唰的一聲猛然站起身來。
“難道是費歐娜老師的課?!拓磨——!你想一個人霸占那個大美女是什麼意思!我要宰了你!!”
真弘暴跳如雷地大吼,同時揮出握著炒麵麵包的拳頭向拓磨打去。
“我就說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嘛!”
拓磨靈巧地側身避開攻擊,順勢輕輕撥開真弘的手。
於是,分離的炒麵與麵包,就劃出美麗的拋物線飛向遙遠的天邊去了。
“啊~~~~~~~~!我的炒麵麵包啊~~~~~~~~~~!”
“……活該。”
“你這個王八蛋!我要宰你兩次!!”
珠紀坐在爭吵不休的真弘和拓磨旁邊,優雅地啜飲玩餐後茶,沒好氣地出聲說道:
“哦……?那麼美呀?”
話題中的女主角——費歐娜阿修姆,是三個月前才剛上任的英語教師。
她擁有猶如圖畫中描繪的金發碧眼與雪白皮膚,加上不遜色於好萊塢女明星的魔鬼身材,當然臉蛋更是無從挑剔的大美人。
(……的確,費歐娜老師是很漂亮沒錯,性格也好,又那麼帥氣……)
這幾點珠紀也很清楚,但是一回想起今天上課時,班上的男生全都一副口水要流下來的色咪咪模樣,身為同性實在無法接受。
爭吵的兩人突然停下動作。
“比你好太多了……不,要和費歐娜老師比根本就太失禮了。”
真弘的這句話,讓珠紀的右眉上揚。
“可以這麼說。”
拓磨的讚同,則讓她左眉上揚。
“同感。”
連原本以為在睡覺的祐一也加入話題。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我連比較的價值都沒有囉?”
堆著抽搐的笑臉如此一問,三人也不約而同地點頭。
珠紀對少根筋的三人瞪了一眼。
“你自己照照鏡子就知道啦!”
聽到真弘的話,她順手把放在口袋中的小鏡子拿出來一看——
(唔!還真的是……!)
珠紀急忙把擠在眉間的皺紋恢複原狀,然後裝出笑眯眯的表情。
“再裝也沒用啦,平常就要保持清心,這樣笑容才會自然可愛,就像費歐娜老師那樣。”
聽到真弘下的結論,拓磨和祐一如搗蒜般地點頭同意。
“什麼嘛,切!誒~~……如果卓大哥在學校的話該有多好……沒錯!應該找卓大哥來當老師才對,哪像某些人啊,人家可紳士了,既成熟,又溫柔!”
明明是在日曬良好的樓頂,氣溫卻瞬間驟降了三度。
不知是否察覺到這異常冰冷的氣氛,尾先狐伴隨一聲可愛的嗚叫從影子裏現身,它跳上珠紀的肩頭,用額頭磨蹭珠紀的下巴撒嬌。
“……好乖好乖,隻有你對我好,不像男生,全都是一群笨蛋。”
語畢,尾先狐就像在回答似地“咪~~”了一聲。
“嗯?什麼啊,這不是婆婆家的使魔嗎?”
真弘盯著尾先狐看,還用指尖戳了戳它的尾巴。
“對啊,我們感情超好的,才不和你們一樣——尾先狐,你說對不對?”
珠紀才剛講完這句話,祐一的臉上就顯露出訝異。
“那是……它的名字?”
“不,哪有可能,她隻是照著字麵去叫罷了。”
珠紀還沒回答,拓磨就搖著手否定了。
然而,當他們發現珠紀的表情是“肯定”時,三個人的三種責備眼神便一齊投射過來。
“還沒取名字啊?連名字都不給人家取,有這種討厭的主人還真可憐。”
“以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和我們一樣慘,要保護這種不可靠又不講理的女生,真是悲慘的命運。”
“……同感。”
珠紀的理智至此完全崩潰了。
“喂!你們三個沒朋友的!”
此話一出,三人就像石頭一樣僵住,大概是正中要害了,隻見每個人的臉部都在抽搐。
可是珠紀不但沒有顧忌,反而站起來指著他們的鼻子。
“我隻是不想和你們吵,你們就講個沒完!所以怎樣啊?你們就有辦法給它取個又棒又好聽的名字嗎?……幹脆這樣好了,你們現在就給我取一個看看!”
三人畏縮得擠成一團,各個麵麵相覷。
(拓磨和真弘學長就算了,連祐一學長也這樣!)
“……到底怎樣?快呀!”
她插腰這麼一吼,三人隻好一言不發地注視著尾先狐。
“喔!我想到一個很棒的名字!”
真弘舉起手大喊,率先打破沉默。
“我要叫它‘水晶好漢’!”
(呃……他居然用這麼認真的表情取這種鬼名字?)
“遜。”
拓磨的意見顯然和珠紀相同,這名字當場就被否決了,連祐一也跟著點頭。
“連討論都免了。”
“真弘學長,算了,你不用想沒關係。”
珠紀完全忘記晚輩的立場,直接判真弘出局。
接著換拓磨抬起頭來。
“‘尾崎斬九浪’——這個怎麼樣?”
(…………這啥啊?)
“……是個劍豪。”
“的確是劍豪沒錯。”
祐一和真弘兩人一搭一唱。
“……武士給我回家去看時代劇!”
珠紀用更冰冷的語氣,再判一人出局。
在彌漫著無法補救的殺伐氣氛中,祐一出聲了。
“嗯,我想到好名字了——‘尾先狐’。”
(…………呃……)
“……這是……冷笑話?”
“大概是冷笑話吧……”
連那兩個交情比珠紀更久的人,好像也無法理解祐一的笑點。
“祐一學長,好冷唷!”
珠紀一邊抱怨,一邊抱起兩隻手臂摩擦。
“會嗎?我覺得很好啊……”
祐一抱起尾先狐越說越有感觸,珠紀則歎了一口氣蹲坐在地上。
“還是我自己取好了。乖,過來,‘真弘’。”
“喂,幹嘛用我的名字!你故意的是不是!?”
真弘氣急敗壞地抗議。
“咦?不給用喔?那好吧,乖。‘拓磨’,過來這邊。”
啪的一聲,這次換後腦勺被敲了一下。
“很痛耶!怎麼可以打女生啦!”
“聽起來好像在命令我,感覺很不爽。”
他平靜的聲音微微顫抖,當中還帶了一點憤怒。
“別用我的名字。”
祐一先打了預防針。
“哼!既然這樣,那我就給它取一個超可愛的名字——‘小狐’!”
對珠紀來說,她很有自信這是非常棒的名字,不過那三人投射過來的視線,比剛才珠紀用白眼瞪他們的眼神還冷上了三倍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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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才在校門上靠了一會兒,很快地就全員到齊了。
“……感覺好像要去遠足喔!”
珠紀望著四名守護者如此說道,然而除了卓以外,其他三人很明顯地麵露不悅。
“有什麼辦法?這是婆婆拜托的,她要我們在你還沒習慣之前負責接送。”
真弘用不耐煩的語氣搭腔。
即使如此,珠紀仍然很高興。
“要我們陪你調查時不違反規定啦,所以我們可以幫你,不過如果你想多了解玉依的話,那就隻有去你家了。”
珠紀對自己的事情、守護五家的事情、以及玉依的事情想再多了解一些,在找拓磨商量之後,他便給了這樣的回答。聽到拓磨的提議,珠紀總算有一種仿佛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找到一條路的感覺。
拓磨甚至翹掉第五堂課,去通知沒有聯絡方法的卓。
珠紀本來一直以為拓磨是一個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印象中不易親近的人,然而現在才明白並非這麼一回事。
“那麼,我們就動身去我家調查吧!目標是找到玉依的資料,大家好好加油!出發!”
語畢,珠紀昂首走在前頭,其餘四人的影子則並排跟在後麵。
珠紀回頭看了一眼,微微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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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視為調查目的地的倉庫,就靜悄悄地藏在宇賀穀家的後方。
或許是因為這裏的樹蔭太濃,明明現在還是黃昏時刻,這附近卻已經黑得猶如罩上一片夜幕,空氣也是既混濁又悶濕。
偶爾,似乎還有某些看不見的物體從眼前飄過。
珠紀拿出在外婆家玄關找到的鑰匙,插進鑰匙孔一轉。
“…………咦?”
手感空空洞洞的,鎖隻有轉了一下,門卻紋風不動。
“我來。”
拓磨也同樣試了一下,不過依舊打不開。
“……真糟糕,動都不動耶!”
珠紀眼神帶著求救望向另外三人。
“這個地方隻有流著玉依血脈的人才能進入,我們幾個都沒進去過。”
卓看出珠紀眼神中的意思,於是如此說明。
“連卓大哥都不知道的話,我哪有辦法。”
(就算去問美鶴,她大概也隻會勸我別進去,難道真的隻能直接去求外婆了嗎……?)
就在她發著呆、思考接下來的計劃時——
“喂,那個愛發號施令的,你過來。”
這一句話把珠紀拉回神。
“誰愛發號施令?是指我嗎?我又沒有……”
“好啦好啦!你來把手放在門上,然後念‘汝主即來’。”
“——什麼?”
珠紀不知不覺講嘴巴張得大大的。
“照做就對了。”
看真弘怪裏怪氣的模樣,珠紀也不想違逆他地走到門前。
“……這樣嗎?嗯~~‘汝主、即來’?”
依樣畫葫蘆念了一次,可是沒產生什麼特別的變化。
“你開開看。”
珠紀照著指示,半信半疑地試著拉動門把——
紮…………門板發出老舊的吱嘎聲,緩緩地打開了。
“怎麼會這樣?剛剛明明就打不開。”
“這是結界吧……原來鑰匙孔是假的。”
卓看著鑰匙孔低聲說道。
“對,這是玉依血脈造成的結界,除非是同血脈的人,否則絕對打不開。”
“可是,真弘學長,為什麼你會知道這麼多?”
“因為在很久以前,我老爸和婆婆聊過,我剛好不小心聽到。好了,走吧!”
真弘隨口丟下這句話,就率先走進倉庫消失在黑暗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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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味真重。”
走在前頭的拓磨含糊地說道。
這間倉庫似乎很久沒有人出入,到處都彌漫著冰冷的空氣。
從照明用的小窗戶射進來的光線,勉強讓附近還能用肉眼辨視。
書櫃中擺著許多老舊泛黃的書,以及看起來像地圖的東西,當中有一些塞不下的還被隨手亂扔在地板上。
珠紀心裏覺得又沉又悶。這裏的空氣很冰冷,仿佛自己正在空氣稀薄的山頂上,連呼吸都有些困難,讓人有一種置身於夢境的錯覺,非常沒有真實感。
坦白講,她不想待在這裏,不過當初是她提議要調查這個地方的,總不能以來就說“我想回去了”吧。
看看其他人,卓似乎頗感興趣地拿起一本書,正靜靜地翻著書頁,另外三人也各自在房間裏開始摸索。
珠紀忍著呼吸困難的窒息感,觀察倉庫內的情況。
她拿起卓替她準備好的燈籠,火焰也隨之搖晃。
珠紀忽然覺得好像有人在呼喚自己,不自覺地走向倉庫深處。
如同受到誘惑似地,她將手伸向放在書架上的某一本書。
就在接觸到它的瞬間——
“我不知道該怎麼賠罪才好。”
微弱的聲音傳進耳裏,那是曾在夢裏聽過的……那個男孩子的聲音。
四顧四周,卻隻有見到拓磨他們四人正在翻找。
後腦一陣一陣地疼了起來,緊接著是強烈的頭暈目眩。
(這是……怎麼回事?!……頭好痛……而且好難受……)
珠紀無法把書抽出來,隻能把手撐在書架上喘氣。
她光是不讓手中的燈籠摔落地麵,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你還好吧?臉色好蒼白。”
頭一抬,就見到祐一充滿關懷的表情。
“……我沒事,謝謝。”
卓也從另一側走近,把珠紀手中的燈籠輕輕提起。
“看來是輕微的貧血,最好躺著休息一會兒,反正暫時也找不到特別的線索,各位,今天就先到此為止吧?”
終於能離開倉庫了,當明白這點的同時,珠紀隻覺得感動到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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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裏稍微躺一下,頭暈很快就消退、身體也恢複原狀了。
聽美鶴說明後才知道大家都還沒回去,珠紀因而走到起居室一看,迎麵而來的就是真弘的聲音。
“搞什麼鬼啊,怎麼會突然貧血?害我找到一半就停了!”
聽到這些話,珠紀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弘講話雖然又衝又尖酸,不過珠紀明白當中不帶任何一絲惡意。
就好比現在,當珠紀一露麵時,他的表情就像鬆了一口氣。
“嗯,對不起,學長。”
見珠紀老實地鞠躬賠罪,真弘馬上慌張地胡亂揮著手。
“算、算了!你要多吃蔬菜、多喝牛奶才行啦!真是的!”
“對不起,各位,害大家白跑一趟。”
說完,珠紀再一次鞠躬行禮,眾人的回應也隨之而來。
“是不是沒睡飽啊?”
“……別太勉強。”
“臉色看起來紅潤多了,那就好。”
除了卓以外,另外兩人講的話都不太客氣,不過珠紀仍感到一股暖意。
(話說回來,剛才的頭暈是怎麼回事?才碰一下那本書就……?)
珠紀找了個空位坐下來,一邊品嚐美鶴泡的茶,一邊發著呆想事情,這時卓開口說道:
“雖然我們這次沒找到重要的線索,不過我想趁著這個機會,讓大家交換自己已經知道的情報,如何?”
說到這裏,卓先停頓一下,見眾人沒異議才又接著說:
“我們各自擁有的情報都太過瑣碎了,從以前到現在,我們對這方麵的事都不太去過問,可是現在必須要改變做法了,因為,我們的眼前出現了一個重大的問題。”
“……是不是鬼斬丸的封印要解開了?”
真弘拍響桌麵、奮然挺直身子。
“嗯,是的,鬼斬丸的封印出現嚴重的異狀。覆蓋在整個季封村的結界、五件寶器的封印、和負責保護的守護五家——也就是我們,以及玉依血脈……而現在發生問題的,就是這些封印當中的兩個。”
珠紀聽到這裏,忍不住插嘴說出之前聽到的情報。
“……兩個?!這麼多?我上次是有聽外婆說,玉依血脈的封印越來越弱了。”
“我倒是第一次聽到。我們知道寶器那邊沒出什麼事,所以問題在於村子的結界囉?”
卓對珠紀和拓磨頷首表示沒錯。
(這裏說的結界……是指我剛進村子時,感覺到的那種像觸電的東西嗎……?)
“因為對方隱藏得很有技巧,所以我們很晚才發現出事。那大約發生在三個月前吧,雖然隻有一眨眼的時間而已,不過結界的確曾經消失過。”
“目標是鬼斬丸嗎?不過照這樣看的話,村子也未免太和平了吧?”
真弘的話才一講完,祐一就若有所思地接口說道:
“……有沒有可能不是人為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