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一點,我和婆婆都還不能確定,或許真的隻是突發意外而已,隻不過我擔心有人在背後動手腳。其實,會引來更大問題的是另一個封印。”
(另一個封印?)
珠紀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卓。
“那就是玉依血脈。這個封印長久以來都很完美,可是現今已經薄弱到非常嚴重的程度。尤其是最近這陣子,鬼斬丸的力量以很長的周期不斷釋放出強弱不等的波動,而且現在,強度已經累積到快要爆發的程度了。”
祐一點頭同意卓所說的話。
“……雖然原因尚不明朗,可是我曾經聽說過,封印從中世紀的年代開始就有越來越弱的跡象。”
“如果那個鬼斬丸複活了,會發生什麼事呢?”
珠紀在此向卓發問,期待著至少能獲得一點情報。
“那把刀是擁有強大力量的神之化身,將會破壞一切平衡,其力量足以毀滅這個世界——我是這麼聽說的。”
什麼毀滅世界、什麼外來的敵人、什麼封印——這些話會不會太誇張了。
這種情節隻會出現在電影院裏,根本就不可能套用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上,然而……
珠紀想起前幾天那個叫沉淪神的怪物,這下也隻能靜靜點頭。
“雖然我還不太懂傳承是什麼,不過現在的情況非常危急這點,我想我大概可以明白——可是我實在不覺得自己有辦法把那個東西封印起來……”
這是珠紀心底的話,她完全不認為自己做得到。
八隻眼睛盯著珠紀瞧了半晌,最後率先開口的是拓磨。
“所以……所以我們才會來幫你。”
拓磨低聲如此回答,最讓珠紀驚訝的是,居然沒人提出異議。
“我們幾個是為了保護玉依姬——也就是你而存在的,所以你不必擔心。”
“雖然讓這種家夥當玉依姬,感覺不太可靠就是了。”
“……同意。”
“那麼就全員一致通過了。珠紀小姐,無論你有什麼打算,或是你想做什麼樣的選擇,我們都會保護你的,這點還請你牢牢記住。”
卓緩緩拿出一本書遞給珠紀。
“要給我的?”
書皮上寫著《玉依姬外典》。
珠紀收下後隨意翻了幾頁,裏麵到處都是一些殘破的文字。
(既然書名中有提到“玉依”,內容大概也和玉依有關吧。)
看珠紀皺起眉頭讀起上麵的蠅頭小字,卓不禁微微笑了出來。
“這是婆婆要我轉交給你的東西,聽說上麵施了特別的術式,所以隻有在必要的時候會浮現出必要的知識,你有空時拿出來念就行了。”
“這樣的話,書讓卓大哥你拿著不是比較好嗎……?”
“很遺憾,這本書隻有玉依姬的繼承者才有辦法閱讀,如果是我來看的話,隻能看到白紙而已。”
珠紀聽了緊緊抱著書點點頭。
“我知道了,我會盡量努力讀讀看。”
她像要勉勵自己似地如此回答,四人也點頭給予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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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早安,春日同學,你來得真早。”
隔天一到學校,珠紀就被人從背後叫住,回頭一看,原來是教英文的費歐娜老師,她那身讓身材——特別是強調胸前峰偉的衣服極為耀眼奪目,而她輪廓清晰的五官,即使不施脂粉也足以充分顯現出她的美。
她和昨晚熬了一整夜隻為了讀那本書,結果搞得兩眼掛黑眼圈的珠紀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
“啊,老師早。”
“怎麼樣?習慣學校了沒有?”
“是,已經習慣了,這裏的空氣很好,大家也都很親切。”
“是嗎?那太好了。”
費歐娜嬌媚的笑容令珠紀不由得臉紅。
(……唔,難怪那些男生會被迷上……)
不過話說回來,像她這麼漂亮又有能力的人,為什麼會來這種山中的小學校教書,實在令人覺得非常不可思議。珠紀很喜歡這個村子和這間學校,所以並非瞧不起這裏,不過就是覺得哪裏不太自然。
“聽說費歐娜老師剛調任來這裏沒多久,這是真的嗎?”
聽了珠紀的提問,費歐娜微微一笑。
“是呀,我想找一個東西。”
“……找東西?”
(她該不會想說尋找自我之類的吧?)
“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僅管跟我說,我們都是新來的,要彼此照顧唷!好嗎?”
臨去前的淺淺微笑,漾著連跟好萊塢女星相比也毫不遜色的美豔。
“啊,好的!”
珠紀目送著費歐娜離去的背影,不知何時,拓磨早已站在背後。
“……看你們交情不錯嘛~~不過最好別隨便和外來者有所牽扯喔。”
忽然被罵,珠紀忍不住拉高聲調。
“為什麼不行?費歐娜老師是好人呀!一看就知道了。”
為何要講得如此帶有敵意,珠紀無法理解。
不止如此,當拓磨一談到費歐娜時,心頭總有一種說不出的煩悶感。
“你自己在上課時,還不是目不轉睛地一直看著她。”
珠紀一邊說,一邊哼地把臉撇到一旁,於是拓磨雙手抱胸深歎一口氣。
“……你還在講那件事啊?”
“基本上,拓磨,你太封閉了!什麼叫外來者?你應該要對人更信任才行啦!”
珠紀像連珠炮似地越說越激昂。
“……這和那根本是兩回事。喂,昨晚說的話你是沒聽到嗎?結界曾經消失過一次,那一次剛好就是那個女人來的時候。”
“…………咦?”
拓磨的話完全在預料之外,珠紀不禁啞口無言。
“如果那是人為的,也就表示有人潛進村子裏想搶奪鬼斬丸,說不定就是那個女的。”
“……可、可是卓大哥不是講了,也有可能是單純的意外……!”
“你都不覺得那個女人很奇怪嗎?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點調任來這個村子。”
坦白說,珠紀也並非沒有這麼想過,其實在不久之前的剛才,她就有感覺到不太對勁。
但即使如此,她還是認為不應該懷疑費歐娜老師才對。
“拓磨,是你太多疑了啦。”
珠紀半開玩笑地說道,可是拓磨卻意外地蹙起眉頭。
“……是你想得太簡單了。”
(啊,所以拓磨才會在上課的時候一直盯著費歐娜老師……?)
一想通這點,心裏頓時就輕鬆多了,然而珠紀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對了,你說要去調查的東西都處理好了嗎?”
珠紀今早是自己一個人來上學的,語氣中不免帶了點酸味。
就算聽說神在蠢蠢欲動,珠紀也隻能回答“哦,是喔”而已。
(還說什麼自己身為守護者,會好好保護我的安全,結果也隻是隨便把我丟在一邊嘛,雖然還有小狐陪著我啦。)
如果和拓磨他們一起來上學肯定會被清乃取笑,所以珠紀也覺得分開上學比較妥當,不過還是難免會感到寂寞。
“還沒,還需要不少時間。我今天一整天都要和大蛇兄一起行動,你自己好好上課啊,放學後我會來接你。”
拓磨隻丟下這句話,也不等珠紀回答,就徑自往樓梯的方向走去。
“什麼嘛……幹嘛一副命令人的口氣。”
珠紀對拓磨遠去的背影伸舌做了個鬼臉,然後便朝教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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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不曉得是什麼東西在戳臉。
珠紀倏地站起身,看見清乃的臉就在旁邊。
“嘿嘿,你的睡臉好可愛唷,珠紀同學。”
把自己的座位並在珠紀位子旁邊的清乃先嘻嘻笑了兩聲,然後開始把玩手中的稻草,原來剛才戳到臉的東西是稻草的尾端。
放學後的教室,被窗戶射進來的夕陽染成一片橘黃色。
看看手表,現在時四點鍾,自己顯然是在等拓磨的時候不小心睡著了。
(拓磨還在調查嗎……?)
珠紀甩甩頭想把瞌睡蟲趕跑,接著望向清乃。
清乃的桌上,堆著大量的幹稻草和細繩。
“……這是做什麼用的?”
“啊,你說這個嗎?這個是家庭代工!哈哈哈哈哈哈哈…………誒。”
清乃以女高中生不該有的表情,歎出又沉又重的一口氣。
“其實我現在住在舅舅家,那個人管錢的能力和猴子沒兩樣,特別是這個月,我們麵臨前所未有的大危機,家計向未知領域的紅色區域開始突進!——所以,我就隻好找個家庭代工來做……嗚嗚,不曉得我上輩子是做錯了什麼……”
她好像是故意哭給人看的,珠紀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才好。
“那個……辛苦你了……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好不容易擠出這幾句話,清乃馬上就停止假哭,一把握住珠紀的手。
“真的?!可以嗎?!謝謝你!你的心地真善良!果然是我的好朋友!啊啊~~好像把你指甲裏的汙垢泡成茶給那個笨蛋喝!”
(……笨蛋啊……看來她對那個人恨意挺深的。)
“那麼,我要幫什麼呢?”
一這麼問,清乃便抓了數把稻草和細繩放在珠紀的桌上。
接著把手中的稻草熟練地東折西彎。
“首先,把這個的這裏折成這樣做成芯,再把它彎起來綁住。”
清乃兩三下就做好了,那是一具像草人的人偶。
突然,珠紀的腦海中浮現出恐怖電影的畫麵,在深夜的神社裏,一個頭綁蠟燭、披頭散發、麵如夜叉的女子、嘴裏咬著五寸釘,右手拿鐵錐、左手拿著——
“……清、清乃同學!?這這這、這個不就是、那個……草草草……”
“嗯,對,草人呀!”
珠紀連要把這個單字說出口都很忌諱,結果清乃竟然笑嘻嘻地直接講出來。
“這種可以下咒把人害死的草人很好賣喔,就是俗稱的詛咒草人!”
(果、果然沒錯!可是她講得這麼燦爛還冒出愛心是怎樣……)
“不過上麵沒施任何咒術,所以也不會有實際的效果,拿來發泄壓力倒還不錯,賣的價錢還出乎意外地高呢!”
清乃的眼睛閃閃發光,得意洋洋地說道。
(你告訴我這些是要叫我怎麼回話啊,清乃同學……!)
珠紀坐在椅子上,抬起桌子想拉開距離,但馬上又被拉回去,沒辦法隻好死心了,最後幫忙做了三十五個草人。
希望自己做的草人不會害到別人才好。
“珠紀同學,你太厲害了!怎麼樣?要不要簽約做長期的呀?”
珠紀還是第一次被稱讚卻覺得不高興,她在心裏想了大約二十個美麗的謊言,並且慎重地婉拒了。
“來,這個送你!”
總計做完一百個稻草人的清乃,滿臉笑容地拿出謝禮。
“——這是什麼?”
“非常靈驗的超級靈符!不管遇上任何惡靈,隻要有這張符紙都能一擊必殺,號稱霹靂無敵厲害!上麵有寫入俘敵的咒文唷!”
珠紀拿起符紙仔細端詳,紙上的確寫著看不懂的文字。
“所謂的靈符啊,就是把法術封在裏麵,可以用來輔助咒術的效果,或是節省念咒的時間唷!”
(呃……不必講解得這麼興奮吧……)
總之珠紀道謝後趕快收下它,否則恐怕就無法脫身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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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拜,路上小心喔,珠紀同學!”
“嗯,你也是,明天見!”
珠紀在校門前和清乃分道而行。
結果等到了五點,拓磨還是沒回來,所以她隻好一個人回家。
太陽已經快要西沉,看來等走到家時,天色大概就要全黑了吧。
“像這種黃昏的時候,就叫做逢魔之時。”
她突然間想起外婆曾經說過的話。小時候外婆曾經告訴她,白天與夜晚交替之際,即為神靈和人類最接近的時刻,所以很容易看見平常看不到的東西,或是被妖怪抓走。
因此,珠紀每次在出門玩耍前都會被警告一次,再三叮囑在黃昏時刻要特別小心。
(這麼說起來,班上的同學都在講最近遇到神隱的人變多了……我一個人在黃昏時走路,應該不會那麼倒黴吧……?)
珠紀不自覺地加快腳步,隔著衣服摸了摸放在製服口袋裏的靈符。
(這張符是不是和上次拓磨用的那個差不多呢……?)
從清乃那裏拿到時還覺得很可疑,不過現在這個時刻,它卻成了強心針。
“小狐,你在嗎?”
隔著珠紀的呼吸,尾先狐從拉長的影子中簌地現身。
“趁天還沒黑,我們趕快回家吧。”
珠紀彎下腰把尾先狐抱起來,然後繼續趕路。
走著走著來到一條岔路前,她的腳步也因此停了下來。要深入樹林的路一共有兩條,一條是沒走過的路,沿路望過去似乎一路通到神社,時間上應該比較快。
如果選這邊的話,在天黑前大概就能到家了,不過它也比平常走的那條路陰暗了些。
由於平常走的那條路要繞遠路,所以等走到家的時候,天應該早就黑了。
(……嗯~~要選哪邊呢?)
珠紀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決定走平常習慣的路。
“就算晚一點到也沒關係,畢竟安全第一嘛!對不對呀?小狐。”
珠紀緊緊抱住咪咪叫回應的尾先狐,加快腳程急急趕路。
——可是才走沒多久,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感覺怪怪的,氣氛也不對勁,腦袋裏好像有誰在說話。
即使如此,珠紀仍強迫差點就停下腳步的雙腿,勉強地繼續往前邁進。
此時,懷中的尾先狐驟然抬起頭。
“小狐,怎麼了?”
“咪——!”
尾先狐不尋常地高叫一聲,接著跳出珠紀的手降落在地麵上。
“嘶——!”
這次,它發出威嚇般的尖銳嘶鳴聲,緊緊盯著前方看。
“……小狐?”
雞皮疙瘩冷不防起滿身。
(剛才好像有東西從我背後穿過去!)
珠紀猛然回頭看,那裏卻什麼人都沒有。
風倏地停下來,空氣的密度似乎越來越濃。
又濕又重的空氣,漸漸壓迫著臉頰和售。
(……和第一天來村子的時候一樣!就是那個長得像果凍的怪物出現的時候!)
要趕快逃!僅管心中警鈴大作,身體卻動不了,隻有心髒撲通撲通地把血液傳送到全身上下。
空氣變濃了,還散出香氣。
珠紀想叫卻叫不出聲。
霎時間,她發覺眼前有個透明的東西在晃動。
(……不要……)
本能的恐懼使她全身顫栗。
那個東西像是從霧裏走出來一樣,模樣越來越清晰。
恐懼占據了整個腦袋。
在珠紀的視線所及之處,已經可以清楚看見那個東西的形體,她不由得看呆了。
(救命……!)
比起上次那個被稱作沉淪神的果凍狀怪物,這次的要恐怖太多了。
對方擁有覆滿肌肉的人型身軀——除此之外,頭上還長了兩支像牛角一樣的大角。
綠色的皮膚上纏著破破爛爛的布,怎麼看都不像是人類。
如果叫得出聲音,珠紀的尖叫聲大概會傳遍村子裏的每個角落吧。
(不對!不是戴麵具什麼的……那對眼睛是真的……)
那個生物睜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珠紀不放。
於是珠紀試著讓自己轉移視線不去看它,卻驚見它的右手握著日本刀。
——瞬間背上竄起一股惡寒。
(它想把我殺了吃掉!)
從那對凶殘的眼睛和發亮的刀,很容易就能做出以上的推測。
“……啊、唔。”
發出的聲音湊不成話,明明想逃,但身體簡直完全不聽使喚。
(誰來救我!救我、救我、救我啊……!)
珠紀在心中拚命大喊,可是沒人聽見。
怪物舉起握刀的手,做出要攻擊的姿勢。
珠紀知道,它的刀要落下了。
對她來說,這一瞬間仿佛是慢速定格播放,眼見長刀一揮而下。
(……不要!)
要被殺了!正當她如此心想的瞬間——
一個發出藍光的東西衝上前撞上刀身,把長刀揮開。
怪物則半仰著上身退後數步。
(……呃!?剛才那是什麼……?)
那道藍光如彈珠般在周圍的樹林之間彈來彈去,最後停在珠紀麵前。
為了保護珠紀挺身而出的藍光,竟然是尾先狐。
“……小狐,是你救了我的嗎?”
尾先狐並未回答,隻是一徑地瞪著怪物。
從它小小的背影散發出緊張感。
珠紀忽然想起美鶴曾經說過,尾先狐會保護主人。
怪物凝視著尾先狐,緩緩地重新握住長刀。
(這個怪物想殺死小狐——)
怪物動了,幾乎在同時,尾先狐發出更亮的光芒,壓低身體作勢要撲上去。
“不行!快逃,小狐!”
鏘!!就在發出厭惡聲響的下一刻,尾先狐被彈到空中。
接著,它重重地摔落到地麵上,然後就不動了。
“小狐!”
珠紀想要奔過去,卻被怪物擋在麵前。
“給我吃,給我吃,給我吃,力量,力量,力量,力量,力量……!”
強大的思念漩渦,直接流進珠紀的腦海裏。
(不要!這是什麼!)
珠紀反射性地抱住頭,光是待在怪物旁邊,就感覺體溫被快速吸走。
怪物再度舉起長刀走過來。
死定了,這下真的死定了,心中一旦產生這樣的想法,牙齒就不禁開始打顫。
“別過來!你不要過來!走開——————!”
……手自己動了。
珠紀用右手抓起靈符,想也沒想就往怪物粗壯的手腕揮去。
下個瞬間,怪物的手腕轟的一聲發生爆炸。
因為爆炸衝擊的影響,珠紀在地上滾了數圈,然後硬撐著勉強站了起來。
(靈符真的有用!為什麼!?怎麼會這樣……?!)
怪物和幾乎陷入混亂狀態的珠紀成對比,隻是站在原地注視著這邊,仿佛完全不把靈符的爆炸當成一回事。
“美味,真美味,力量。”
怪物的思念又一次在腦中響起。
隻見怪物一步又一步,高舉著日本刀走近珠紀。
她下意識地往口袋摸去,但是已經沒有靈符了,當初也隻有拿到一張而已。
(怎麼辦……一切都完了……)
現在充斥於腦海中的,僅有絕望二字。
(快逃,趕快逃,趕快逃呀……)
僅管珠紀拚命地叫自己逃跑,但發軟的雙腿連一步也走不動。
眼見長刀直砍而來,珠紀不由自主地全身僵硬,用力閉上眼睛。
(不要————————————————!)
然而,預期的衝擊感卻沒出現。
珠紀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看到擋在自己眼前的背影。
剛才朝珠紀揮來的長刀刀柄,已經被那人用左手隨意地抓住。
雙方的力量似乎在刀柄僵持不下,傳來陣陣抖動。
那道背影的頭發略微帶點紅色,看起來很眼熟,他是——
“……拓、拓磨?”
“不是叫你等我嗎?真是的。”
拓磨猛然揮出一拳,他的右拳結實地打在怪物的身體上,隨著碰的一聲,怪物也朝後方飛了出去,隻見它乒乒乓乓地滾了數圈、連續撞斷三棵樹才終於停住。
親眼目睹到這無法置信的怪力,珠紀嚇得目瞪口呆。
拓磨則若無其事似地把留在左手的刀扔掉,回頭望了珠紀一眼,神色之間透露出他對格鬥戰有絕對的自信,不過——
“珠紀,你離遠一點!”
話一說完,拓磨就重新轉向怪物倒地的方向,從他肩後看過去,怪物已經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了。
拓磨有如子彈一般朝怪物衝了過去,同時怪物也衝過來,雙方在中間點交擊,那股驚人的衝擊力使空氣也為之震動。
“……拓磨!”
雙方的拳頭交錯攻擊了數次,不知道在第幾次攻擊時,拓磨被打飛回來。
這一切的過程隻發生在一瞬間,速度快到珠紀根本無法理解是怎麼回事。
“拓磨!”
珠紀跑到倒地的拓磨身邊搖了搖他,但拓磨卻沒有反應。
頭上突然有一道黑影籠罩而下,回頭一看,怪物就站在背後。
“呀啊!別過來!”
珠紀抱著拓磨拚命大叫。
就在她要認命的瞬間——
風咻地一陣騷動,怪物被強風吹得站不住身子,踉蹌地倒向左方。
“……所以我才說,至少要留一個人下來嘛!放那種女生自己到處亂跑就是我們的錯啦!”
珠紀聽見了熟悉的聲音,仰頭一看,便見到雙手抱胸的真弘。
“已經沒事了,你做得很好。”
卓也屈膝蹲下,輕輕地把主機扶起來。
“……放心。尾先狐也隻是昏過去而已。”
祐一把一動不動的尾先狐抱了過來。
“小狐!”
珠紀伸手接過,看尾先狐微微動了一下,從手中也感覺得到它的體溫,珠紀不禁鬆了一口氣。
現在大家都來了,心情一放鬆,她差點又要跌坐到地上。
“好了,來把它解決掉吧!”
真弘一邊說,一邊折彎手指。
“——不,這家夥是我的獵物。”
突然傳來拓磨的聲音,回頭一看,他正靠在樹幹上,朝地麵吐出一口混著血的唾液,珠紀看到他的嘴角流血了,不由得倒抽一口氣卻說不出話來。
“……你挺耐打的嘛,作祟神。”
拓磨盯著怪物,嘴角微微一笑。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怪物第一次發出怒吼的咆哮。
它舉起憤怒發狂的手臂,朝珠紀直衝而來。
怪物一邊奔跑一邊揮舞長刀,發出刺耳的破風聲。
卓一把拉開僵住而無法動彈的珠紀,並且張開手掌伸向怪物。
碰的一聲,怪物像是撞到玻璃般地彈了回去。
仔細一看,怪物和卓的手掌之間,有一層發出淡光的薄膜。
接著換祐一舉起手來,數粒青色的火焰立即像生物一樣飛舞而出,它們纏繞住怪物,奪去了它的視線。
再來是真弘,他把手按在怪物身上,嘴裏不知念了什麼。
下一個瞬間,激烈的強風卷起泥土,把怪物吹了出去。
一陣轟隆巨響,怪物重重摔在地上滾了數圈。
而在它的前方,理所當然是高舉著拳頭的拓磨。
“給我死回黃泉去!”
拓磨握緊拳頭,往怪物的身上擊落。
伴隨著骨肉碎裂的厭惡聲音,地麵傳來震動。
至此,一切終告結束。
珠紀手裏抱著尾先狐,這次真的當場腿軟地跌坐在地。
“你啊……我不是說了我會去接你的嗎?”
拓磨似乎生氣了,他再次強調剛才說過的話。
“……我有等你呀,是你自己沒有來。”
珠紀也反射性地回嘴。
“沒錯,怎麼可以讓女孩子等呢?”
卓再次伸出手,把珠紀扶了起來。
“……你的裙子都是土。”
祐一說完就把尾先狐抱了過去,讓她先拍拍泥土。
“真是的,什麼叫‘這家夥是我的獵物’啊?明明要大家幫忙,還在最關鍵的時候跑出來搶風頭!”
真弘像在打落水狗一樣嘮叨個不停,害拓磨的臉變得更臭。
——不過,無論再怎麼被念,他似乎非常重視長幼有序的輩分,所以都沒頂嘴。
珠紀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
真弘在珠紀頭上輕敲了一下,但珠紀還是笑到停不住。
記得以前曾經在某本書上看過,人為了消除內心的恐懼,有時候會勉強自己大笑,而現在正是這種情形。
笑了一會兒,珠紀感覺到手腳漸漸不再冰冷,顫抖也慢慢止住了。
雖然珠紀在笑,然而她的心中充滿一種像是歉意、也像是感謝的心情。
為了救她一個人,大家打了一場隻要錯走一步就有可能死亡的戰鬥。
坦白說,什麼拯救世界、什麼神與人類的平衡,她還是一點都不懂。
不過,她很清楚地明白到,眼前這四個人會守護自己,懷中的尾先狐也是。
(如果對他們來說,我必須要當玉依姬的話,那我就當吧!至少我得努力試試看。)
珠紀已經下定決心了,同時,也在心中重複了無數次的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