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聶泊河上,肆虐的洪水衝毀了鋼閘,淹沒了機器,威脅著人們的安全,在這次較量中,共青團員仍然是鬥爭的主力,經過兩天兩夜的奮戰,終於堵住了洪水。在這次鬥爭中,衝在最前麵的新一代的優秀共青團員,湧現出很多,潘克拉托夫就是其中的一位,保爾欣慰地笑了。
保爾和達雅來到莫斯科,在一個機關的檔案室住了些日子,領導把保爾送進了一家專科醫院,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年輕時,堅強不算什麼,可體弱多病時,堅強才是光榮。
“保爾,你知道,在離開家之前媽媽給我來信說,父親早就被合作社開除,現在在工地上當木匠。”
保爾的心抖擻了一下。
“我們在這最困苦的時候再動一下這個蟲窩,作為最後的絕別。你寫兩封信,一封交給我父親,另一封信給若爾日和他那一夥人……”
達雅走到他麵前抓住了他的雙手,坐下來說:“我立刻就寫,我知道,我現在應該這樣做。”
他小心仔細地聽她寫字時筆尖發出的聲音,咬緊雙唇,想道:
“她永遠告別她的父親和兄弟了,這兩個人誰也不會拖她的後腿了。現在僅有的是她的母親。”
接著,手稿中詳細出現了保爾同丘察姆一家的聯係,引用了達雅寫給家人表示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的一些信件。這段文字出現在這部小說1934年烏克蘭文版上。
從保爾來到這已經一年半了。這18個月來他遭受的痛苦讓人難以想象。
在醫院裏,阿韋爾巴赫教授直言不諱地告訴保爾,他不會有恢複視力的可能了。希望微乎其微,如果炎症能夠消失,可以試試做瞳孔手術。他建議先消炎,然後再做手術。
他們尋問保爾。保爾表示,凡是醫生認為可以的,他都服從。
當他第三次做手術時,死神又差點奪走他的生命。然而保爾的生命力很頑強。達雅焦急地守在外麵,過了很長時間,才看見丈夫那虛弱的卻還麵帶笑容的臉龐。
“好姑娘,別難過,我不會輕易死掉。我不能死,哪怕是有意和那些醫學專家作對也好。他們對我病情的說法完全正確,然而寫個證明,說我完全失去了勞動能力,那就不對了。我會證明給你們看的!”
保爾堅定了自己的道路,決心回到建設者中去。
冬去春來,春天已經在外界顯現了出來。保爾動完了最後一次手術,總算是活了過來,但已衰弱不堪。他覺得自己再也不能呆在醫院裏了。他難以忍受這裏淒慘的環境。
醫生建議他再作手術,他冷漠地說:“得了吧。我受夠了。我已經貢獻給了科學一些血液,餘下的血讓我幹點別的事。”
當天,保爾就致信中央委員會,要求在莫斯科安家,由於他妻子的工作就在這裏,他再住院也沒什麼用處了。他一生中第一次請求黨組織給他幫助。莫斯科市蘇維埃給他分了一處房子。所以保爾走出了醫院,他希望自己不要再走回頭路。
他就住在克魯泡特金大街一條偏僻的胡同裏,很簡樸,可是在他看來,已經很豪華了。夜裏醒來時,他還不敢相信,他已經出院了。
達雅已經入黨了。她工作勤奮,盡管個人生活特別苦,但她並沒有被拋下。工人們相信這個默默無聞的女工:她當選為工廠委員會的委員。保爾由於這個而感到自豪,病情也好像減輕了很多。
有一次,巴紮諾娃因公務來到莫斯科,並來看望保爾。他們談了很久。保爾興奮地向她講述了他所選擇的道路,正是走了這條道路,他將來一定能重回戰鬥崗位。
巴紮諾娃發現保爾兩鬢已有白發,便輕輕地說:“我看得出,您受了很多苦,您那火一般的熱情還在劇烈燃燒。還有什麼比這更寶貴呢?您已經籌備了五年,現在開始寫,這很好。可是您計劃怎麼寫呢?”
保爾笑著安慰她說:“明天他們會給我一塊板夾子。沒有這塊板夾子我寫不成字,會把不同行的字重迭在一起。我用了很長時間想辦法,才想出一個好主意,就是在硬紙板上刻出一條條空格,這樣我的鉛筆就劃不到格子外麵去了。我看不見寫出來的東西,寫起來是很費勁,但也不是沒希望做到。這一點我很自信。我試了好久,開始一直不行,然而現在我慢慢地寫,而且寫每一個字母都是認認真真,結果寫的字還可以。”
保爾開始寫作了。
他計劃寫一部關於英勇的科托夫斯基騎兵師的中篇小說,不用想書名就出來了:《暴風雨所誕生的》。
從那時起保爾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創作中去了。他緩慢地,一行又一行,一頁又一頁地寫著。他忘記了一切,所有精力都沉浸在書中的人物形象當中,也剛品嚐到創作的困難:有時候那些活生生的、讓人難以忘懷的景象真實地反映在腦海裏,可是沒法用文字寫出有生命和激情的話來。
已經寫好的東西一定要得記住。否則,線索一斷,工作就麻煩了。母親不安地看著兒子工作。
在寫作過程中,他一定要得記住很多東西,母親卻認為兒子發瘋了。保爾寫字的時候,她不敢走近他,隻有當替他撿起滑落在地上的手稿時,才膽怯地說:“孩子,你最好還是做點別的什麼事吧。沒有見到像你這樣的,總是不停地寫……”
保爾見母親心痛自己,就調侃說,他還沒瘋呢。
計劃中的小說已寫完了3章。保爾把它寄到敖德薩給科托夫斯基師的一些老同誌讀一讀,看看他們有什麼意見。他很快就收到了回信,大家都表揚了他。然而手稿在寄回的途中竟被郵局弄丟了。6個月的心血全白費了。這對他打擊很重。他當時沒留副本,把僅有的一份底稿寄走了,現在後悔的不得了。他把手稿丟失的事告訴了列傑涅夫。列傑涅夫說:“你太粗心了,這怪不得別人,你要冷靜下來,重新開始!”
“你讓我怎麼不發火呢?因諾肯季·帕夫洛維奇!我6個月的努力全給毀啦!這是我每天拚命工作8小時的成果嗬!現在居然還有這麼多不負責任的人,他們真是該死!”
列傑涅夫竭力安慰他。
一切得重來。列傑涅夫給他找來很多紙,幫助他把寫好的原稿拿去打字。一個半月之後,第一章又完成了。
保爾同一家姓阿列克謝耶夫的人同住一套房子裏。他家的大兒子亞曆山大在市裏的一個團區委當書記。亞曆山大的妹妹18歲叫加莉亞,剛從工廠技校畢業。加莉亞是個有活力的姑娘。保爾托母親跟她去談談,問她是否願意當他的“秘書”。加莉亞很高興地答應了。她笑著十分親切地過來。當她聽說保爾在寫一部中篇小說,便說:“柯察金同誌,我很樂意幫助您。這和我父親那些保持房內衛生的無聊的通知不一樣。”
從那以後,創作文學的速度快了一倍,保爾自己都對這個速度表示驚訝。加莉亞很同情保爾,總想幫助他。她的鉛筆運作很快,遇到她很喜愛的段落,她總要重複讀很多遍,誠懇地為他的成功感到歡樂。在這所房子裏,差不多就他一個人相信保爾的工作定會獲得成功,別的人都認為他這樣做是毫無意義的,隻不過是在混日子罷了。
烈傑涅夫公幹歸來,他看了小說的頭幾章之後,說:“好好幹吧,朋友!我們一定會取得勝利的。保爾同誌,你將會有很大發展的。我堅信,你很快就會夢想成真了。孩子,一定別灰心。”
他看到保爾精神狀態很好,就安心地走了。
每次加莉亞來後,她的鉛筆便寫個不停,一行一行的詞語不斷增多,追敘著難以忘懷的往事。每當保爾回想的時候,加莉亞就會看到他的睫毛在抖動,表情隨著他的思想活動而不斷變化。真是讓人難以置信他的眼睛什麼也看不到,但他的瞳孔是多麼的清澈而富有生氣啊。
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加莉亞把今天寫下的東西念給保爾聽。她注意到保爾認真地傾聽著,經常皺起了眉頭。
“柯察金同誌,您怎麼皺眉頭呢?您瞧,寫得多好啊!”
“不,加莉亞,寫的很不好。”
他認為寫的不好的地方,他就重寫,有些時候他被紙板上窄小的格子束縛得難以忍受,就扔掉他。他十分痛恨生活剝奪了他的雙眼,常常對著自己的嘴唇和鉛筆出氣。
越快完成工作,心情就越難以控製,他總想從這種痛苦中擺脫出來。憂傷,是人的本性,差不多所有的人都有權利抒發的各種感情,惟獨他一定要加以控製。結果的怎樣就看他是否屈服於任何一種感情。
達雅通常都很晚才回來,她跟瑪麗亞·雅科夫列夫娜低聲說了幾句話就休息了。
終於完成了。加莉亞用了好幾天給保爾讀了這部小說。
明天就要把手稿交到州委文化宣傳部去審閱了。如果那裏審閱通過,那麼它就會被出版發行——那時……
他的心在惶恐中跳動。那時……就是開始的新生,這是用很多年的緊張和堅強換來的勞動成果。
保爾的命運全都寄托在這部書上了。如果手稿被全部否定,那麼他的生命就走到了盡頭。假如作品部分不理想,還可以進一步加工處理,那他馬上就有了新的動力了。
母親把書送到了郵局。開始了漫長而痛苦的等待。保爾有生以來從未像現在這樣焦急的像個熱鍋上的螞蟻。每天,他等了早上的郵班,接著等晚上的郵班。然而列寧格勒方麵一直沒有回音。
出版社的沉默讓保爾惶惶不安,不好的想法越來越強烈。保爾暗自承認,如果書稿不被認可,那麼他就垮了。那時生命對於他也沒有任何意義。
這時,他不由地想起在郊外海濱公園的情景,不停地問自己:
“為了擺脫束縛,為了能夠走上工作崗位,使你的生命對人民更有益,你盡全力了嗎?”
他的回答是:“是的,我已經用盡了精力了。”
很長時間過去了,就在等待的像受煎熬一樣時,她那焦慮不安絕不亞於自己的兒子的母親突然在房門口興奮地喊道:
“列寧格勒來消息了!!!”
州委發來了一封簡短的電報:“小說大受表揚,馬上就出版。祝你成功。”
保爾激動不已,他終於實現了自己的夢想!束縛已經解開,現在他又有了新的戰鬥武器,走向了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