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的凶險,大雨也潑個無窮,一陣雷鳴一陣閃電斷斷續續的,就好像天上有個調皮的孩童在擦著火石,雖然看著無害,但總擔心下一刻就釀出大禍來。
洞窟倒是天然形成的,隻是其中刀砍斧劈的痕跡甚為明顯,想來早先的歲月裏,應該有一夥潰敗的兵將在此過了一段時間隱姓埋名的生活。水芸華抱膝坐在篝火邊,看著言宇來來回回的翻找洞內的枯枝爛葉,忽然發現洞壁上男人映照的影子一時像狗一時又像樹,不覺莞爾。她又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對麵的仙人,發現他居然眼神渙散的看著自己,立馬嚇了一跳,再看時,心中終於安穩下來,因為確認仙人隻是神遊而已。
打破平靜的活必然需要打破平靜的人去幹,言宇自然沒有理由推脫,所以他抱著一摞朽枝恰到好處的被腳下正茁壯成長的苔蘚滑了一下,摔了個七葷八素。動靜整出來的結果自然也是好的,一個無所事事的姑娘會迅速跑過來關心你,一個高高在上的仙人會從某年某月的回憶中抽空瞟你一眼,就是代價比較大,因為會肉痛。
言宇一邊支應著水芸華的關懷話語,一瘸一拐的抱著燒火枯枝來到火堆旁,廖習欣看見了口氣平淡的問道:“是否嚴重?”
言宇擺手道:“不礙事不礙事”,又對水芸華道:“這地上長了苔蘚,行走的時候千萬小心些。”
水芸華含糊的應了,注意力隻在言宇的膝蓋上,兩手輕輕的揉著。
“仙長能飲酒嗎?小人車中帶著一些,正好孝敬。”言宇忽然說道。
廖習欣想著左右無事,喝一些消磨時光總歸不錯,便道:“自然能喝一些,卻不是慣飲之人,酒量方麵甚是一般。”
言宇就安撫了身旁佳人,起身往車駕走,口中笑道:“仙長說一般,自然是同酒仙比,小人卻不信。”
不多時提來兩壇酒,又拿來幾包裝著幹果肉脯的紙袋一一打開擺好,給其中一壇啟了封泥端到廖習欣麵前道:“可惜並無碗碟,還望仙長莫要嫌棄。”
廖習欣點頭謝過,拿手接了道:“出門在外,不求這些講究,這黑天瓢潑的光景,有酒有肉,已是造化。”
言宇也是給自家開了一壇,捧著向廖習欣敬道:“仙長古道熱腸,一派君子作為,前有活命之恩,後有解難之德,言宇不才,謹帶妹子奉敬薄酒,以示跪謝之情。”說完仰頭灌了一大口,辣的一口氣憋著直想叫喚。
廖習欣看出他的窘態,會心一笑道:“恩德之言,我就不和你爭辯了,小兄弟心到即可,毋須太過在意。”隨後輕抿了一口,卻是比尋常酒肆賣的酒要烈些,滋味也複雜點。
言宇看仙長喝過,這才一點點哈出胸中熱氣,又撚了一個果幹放到嘴裏咀嚼,稍稍緩解疼痛,而後又道:“隻是兩番搭救,到底是不曾請教仙長名諱,豈非讓小人抱憾?”
廖習欣淡淡道:“萍水相逢,與我而言不過是隨手而為的事情,況且本門一向不喜招搖,小兄弟還是莫要難為我了。”
言宇忙點頭道:“不敢不敢,仙長既然不說,小人自然不再問了。小人再敬仙長一個。”說完又是悶了一口,硬著頭皮咽下去。
邊上吃著幹果的水芸華看仙長也不是什麼心胸狹隘的人,突然好奇插話道:“恩公既是仙人,自然知曉仙家常事,小女子心中一直有個疑問,想要請教恩公,不知恩公可願解惑?”
廖習欣放下酒壇,看著這個始作俑者,笑道:“姑娘有何疑惑?某家雖踏入仙域,也非是萬事皆知的。”
水芸華看有戲,忙道:“小女子自幼所聽,便是仙凡兩割,總以為仙人高高在上,凡人匍匐在下,其中天塹,蓋莫能填。隻是近來遇到一件事,居然打破了這種看法,原來有些達官貴人也能馭使仙人,小女子百思不得其解,求恩公告知。”
言宇聽了,心道壞事,他雖然也好奇這個問題,但一直因為言若雪的緣故,從不在外人麵前談論仙家事情,哪成想水芸華因為岑將軍的事情,激起了普通凡人對仙人的強烈好奇,犯險也想知道一些奇奇怪怪的八卦,誰知道仙長是個什麼心思,倘若他反感這些,自己二人還能有好果子吃?
他這會還在想著後麵對策,未曾想那邊廖習欣居然渾不在意,略想了想就笑道:“姑娘怕是有所誤解,你口中所謂聽命於顯貴的仙人,隻不過是你們凡人口中的武道靈師罷了,非是我等修道長生者。武道一途,某家早年間亦有涉獵,有內外兩般變化,其中內功煉至高深者,即為靈師,外功練至高深者,即為罡衛,二者皆是我輩修仙法門的簡化變通,比尋常之人的強身健體大有不同。如山門選取仙體,非是上乘引靈者不可入,其餘中下等雖具備修行條件,畢竟建樹不大,故而流落紅塵俗世中,個別有仙家背景的疼愛其中親眷,就創出些適合他們修煉的秘籍,因為是刪減功法,大道缺了根本,所以無法像我輩中人循環進階,再者這些武道中人要與凡人為伴,是以不可聚壓靈氣,恐傷了周遭生靈。這兩種功法各有千秋,練到頂峰也有鴻毛泰山的本事,所以在姑娘眼中,難免錯付了對象。”
水芸華聽的入神,喃喃道:“原來如此,恩公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許多,隻是如何區分仙家還是武道,這一點還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