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個很好的掩飾行為,它可能代表著內心的一種呐喊,又或者是抗爭,再就是不屈,當然,更多的時候隻是在給對方表達一種無助的情緒。
言宇並不能阻止父親去憑吊他自己人生的悲哀,也不會質疑一個強者為什麼要突然進行情緒轉化,就好像他自己曾經在死亡麵前徘徊過一樣,他能理解事情產生的原委。這些原本不應該存在的仙魔鬼妖,偏偏就時時刻刻吸附在現實中,比貓和鼠的血脈壓製更悲催的地方在於,哪怕凡人願意把自己當做老鼠看待,然而那些修行者明顯超過貓這個比喻太多太多,這種奇奇怪怪的生存方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做個人已經很累了,還要給許多亂七八糟的仙人精怪當背景板,當真是活的憋屈呀!
“可是事實上麵對這樣的情況,作為凡人的我們是無能為力的”,言宇歎了口氣,拿腳踢著火盆道。
言柏年把兒子的小動作看在眼裏,不免淡淡笑道:“我非是打擊你的性子,之所以說出這些,不過是現在開始就給你挑個透徹,免得你往後再走我的老路。你小時因為我的緣故,本是不願讓你往齷蹉堆裏趟,後來你大伯讓我不可約束住你,我也就漸漸息了一些心思,這幾年家裏事情變故太大,朝野上下似乎也不安分,所以造就了現在的局麵。那岑二是什麼人物,想必你也心知肚明,眼下我指望四王子起事,恐怕顧忌不到你身上,很怕你遊走在外失了分明。你能隱伏下本來的赤子心,又能估量到未來的泥濘路,這些都是我欣慰的地方,但你並不能很好的擺正兩者的位置,總是反複其間,首鼠兩端,究其根本,仍然是你心中尚未形成自己的一套理念。你想做什麼,想做成怎麼樣的結果,又願意付出什麼,這些需要不斷貫徹不斷施行的東西你還是朦朧的很。我已然是個受驚的人,能教給你的雖然多,又能起多大作用呢?不過是苟活於世的無用本事罷了。”
言宇腦袋又垂下去一些,頹廢道:“那父親你今夜找我,說下這些喪氣話,到底是給我解惑,還是徒添我的煩惱呢?”
言柏年見火候到了,站起身回裏間取來一柄四尺佩劍放在言宇麵前,言宇不明所以道:“這是何意?”
言柏年抽開半截劍身,望向其上粼粼寒光,頗為蕭瑟道:“此劍為我武道肄業時,恩師親授,賜名泛秋,通身錕鋼鑄型,起鋒處摻揉烏鳧玄晶,能斷流水,能斬鬼精,曾助我遊馬山嶽、折桂三軍。待我昔年落寞時,轉交友人,本以為是再不相見的,卻是今番為四王子起用,複輾轉在手,隻是為父已非當年銳意進取的性情,恐怕是掂量不起這劍傲骨,所以要傳與你手上,既是當做防身備患的本事,自然也有另一些用意。”
言宇看那劍印潭照影,幾有吞雲吐霧的氣勢,先是奇了起來,再被父親這句話一說,忙問道:“還請父親明言。”
言柏年把泛秋送回鞘中,遞在言宇懷裏,然後坐下道:“三年前你大病一場,為了救你,彼時我曾與邀來治病的仙長有過一番論教,解的是‘回首已言盡,前行何茫然’一題,這原是那位仙長修行之間的一處關隘,我不知跟腳,所以有了破舊立新的回答。今夜要你來,看出你心中踟躕念頭,我也就不和你打什麼啞謎了,隻在這題身上出招,給你指一條亙古未可走之路,那便是若有萬全法,破立就是真答案。”
言宇不明所以道:“與何事破立?”
言柏年伸出三根手指道:“與過往破立,與規矩破立,與自己破立。”
言宇不解道:“破而立之,聖人嚐蘊,普通人也可行之,似乎並不算何等稀奇方法,何故父親卻稱之為亙古未可行走之事?”
言柏年搖頭笑道:“我要你所行破立之事,不拘在春露朝霞,而是逆仙凡,掌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