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達此境界,
則必“棄知去己,而緣不得已”。蓋知識專對事物作區別,“棄知”則不對事物作區別而“於物無擇”矣。“己”執一事物為“己”,則不能“決然無主”,“去己”則能隨順萬物,而“與物俱往矣”。無知無己,“泠汰(郭象雲:‘猶聽放也。’)於物,以為道理”,即所謂“緣不得已”也。
“知不知,將薄知而後鄰傷之也”。“鄰”宜讀為“憐”。(顧實《〈莊子·天下篇〉講疏》)吾人須知“不知”,即至於無知之境界。蓋有知之人,局促於有分別之域,《莊子·齊物論》所謂“君乎,牧乎,固哉!”(《莊子》卷一,頁四十四)固實可薄而亦複可憐傷也。然而此等有知識之人,正世俗所謂聖賢也。世俗以為人之知識愈大,則其為聖賢也亦愈大。若“知不知”則“髁無任,而笑天下之尚賢”,“縱脫無行,而非天下之大聖”矣。
能至此境界,則“無建己之患,無用知之累”,而成一“無知之物”矣。“無知之物”之行動,“不師知慮,不知前後,魏然而已矣。推而後行,曳而後往,若飄風之還,若落羽之旋,若磨石之隧”。完全“緣不得已”而“與物俱往”。真正無知之物之行動,亦不過如此。故曰“塊不失道”。“塊”者,真正無知之物也。
彭蒙等之學說如此。自一方麵觀之,此學說與老莊,尤與《莊子·齊物論》
之旨,頗多相同之點。然其不同之處,即在“塊不失道”之一點。老子言“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黑……知其榮,守其辱”(二十八章,《老子》上篇,頁二十九至三十)。《莊子·齊物論》之宗旨,在於“得其環中,以應無窮”(《莊子》卷一,頁二十八);在於“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鈞”(《莊子》卷一,頁三十一);在於“忘年忘義,振於無竟,故寓諸無竟”(《莊子》卷一,頁四十六)。比諸言之意義,下文講老子、莊子章中詳說。今但謂老子、莊子雖亦“薄知而憐傷之”,雖亦講“知不知”;但老、莊卻以為“不知”之境界,非即如真正“無知之物”之無知。《老子》屢言嬰兒,嬰兒雖無智識的知識(intellectual knowledge),然固非如真正“無知之物”也。“守其雌”而“知其雄”,“守其黑”而“知其白”,固非完全無知也。《莊子·齊物論》所言純粹經驗之世界中(詳下),雖無智識的知識,然固有經驗。有經驗者,亦非真正無知之物也。莊子言“忘年忘義”,“忘”字最可注意。忘者,非無有也,特忘之而已。此老、莊之理想人格之所以異於“塊”也。《天下篇》批評慎到,謂其道“非生人之行,而至死人之理,適得怪焉”。使人如真正“無知之物”,即使人“
至死人之理”也。《天下篇》對於老、莊二派皆極讚揚,而於慎到特提出此點,可見慎到與老、莊之不同在此矣。依老、莊之觀點,彭蒙等“所謂道非道,而所言之韙不免於非,彭蒙、田駢、慎到,不知道”。然彭蒙等之學說,固與老、莊之學多相同處。故《天下篇》謂彭蒙等,“雖然,概乎皆嚐有聞者也”〔注〕。由今觀之,老、莊之學,蓋即彭蒙等學說之又更進一步者。
〔注〕有廣義之知識,有狹義之知識。廣義之知識,與經驗同其廣泛;狹義之知識,則專指智識的知識。如知識論中所講之知識,廣義的知識也;如邏輯中所說之知識,狹義的知識也。老、莊所說無知,乃無狹義的知識;慎到等所說無知,乃無廣義的知識,故使人“至死人之理”也。“概乎皆嚐有聞”,即一甚推崇之辭。《天下篇》對墨子許為才士,對尹文、宋許為救世之士,皆不許其為“有聞”。
彭蒙等之學,注意於全生免禍之方法。如雲:“舍是與非,苟可以免”;“動靜無過,未嚐有罪”;“動靜不離於理,是以終身無譽”。是其學亦出於楊朱也。然其所說,多注意於如何可免世之害我,是即楊朱學說更進一步者。
慎到之書,原本今不得見。《漢書·藝文誌》列之於法家,謂“申、韓多稱之”。《荀子·非十二子篇》謂慎到、田駢“上則取聽於上
,下則取從於俗”。當即“與物宛轉”之義。又謂其“尚法而無法”,又謂其“蔽於法而不知賢”(《解蔽篇》,《荀子》卷十五,頁五),則慎到實有“尚法”之說。《韓非子·難勢篇》亦引有慎子言“勢”之文。但其“齊物”之說,與其“尚法”之說,其間邏輯的關係如何,“文獻不足”,不必強為牽強附會。今但以《天下篇》所說為主;他書所說,與《天下篇》所說相近者亦錄之。至於慎子論“勢”之言,俟下第十三章中附述之。
(七)騶衍及其他陰陽五行家言
上文(第三章)謂古代所謂術數中之“天文”“曆譜”“五行”,皆注意於所謂“天人之際”,以為天道人事互相影響。及乎戰國,人更將此等宗教的思想加以推衍,並將其理論化,使成為一貫的宇宙觀。並騁其想象之力,對於天然界及人事界,作種種推測。此等人即漢人所稱為陰陽家者。此派在戰國末年之首領為騶衍。《史記》曰:
齊有三騶子,其前騶忌,以鼓琴幹威王,因及國政,封為成侯,而受相印,先孟子。其次騶衍,後孟子。騶衍睹有國者益淫侈,不能尚德,若大雅整之於身,施及黎庶矣。乃深觀陰陽消息,而作怪迂之變,《終始》《大聖》之篇,十餘萬言。其語閎大不經,必先驗小物,推而大之,至於無垠。先序今以上至黃帝,學者所共術,大
並世盛衰,因載其禨祥度製,推而遠之,至天地未生,窈冥不可考而原也。先列中國名山、大川、通穀、禽獸、水土所殖,物類所珍,因而推之,及海外人之所不能睹。稱引天地剖判以來,五德轉移,治各有宜,而符應若茲。以為儒者所謂中國者,於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國名曰赤縣神州,赤縣神州內,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為州數。中國外如赤縣神州者九,乃所謂九州也。於是有裨海環之,人民禽獸莫能相通者;如一區中者,乃為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環其外,天地之際焉。其術皆此類也。然要其歸,必止乎仁義節儉,君臣上下六親之施,始也濫耳。王公大人,初見其術,懼然顧化,其後不能行之。是以騶子重於齊。適梁,惠王郊迎,執賓主之禮。適趙,平原君側行襒席。如燕,昭王擁彗先驅,請列弟子之座而受業。築碣石宮,身親往師之,作《主運》。其遊諸侯見尊禮如此。……騶奭者,齊諸騶子,亦頗采騶衍之術以紀文。……騶衍之術,迂大而閎辯。奭也文具難施。……故齊人頌曰:“談天衍,雕龍奭。”(《孟子荀卿列傳》,《史記》卷七十四,頁二至五)
所謂“五德轉移,治各有宜”者,《呂氏春秋》曰:
凡帝王之將興也,天必先見祥乎下民。黃帝之時,天先見大螾大螻。黃帝曰
:“土氣勝。”土氣勝,故其色尚黃,其事則土。及禹之時,天先見草木秋冬不殺。禹曰:“木氣勝。”木氣勝,故其色尚青,其事則木。及湯之時,天先見金刃生於水。湯曰:“金氣勝。”金氣勝,故其色尚白,其事則金。及文王之時,天先見火,赤烏銜丹書集於周社。文王曰:“火氣勝。”火氣勝,故其色尚赤,其事則火。代火者必將水;天且先見水氣勝。水氣勝,故其色尚黑,其事則水。水氣至而不知,數備,將徙於土。(《有始覽·應同》,《四部叢刊》本,卷十三,頁四)
《呂氏春秋》此文,雖未謂係騶衍之說,然李善引《七略》雲:“鄒子終始五德,從所不勝,木德繼之,金德次之,火德次之,水德次之。”(《文選》左思《魏都賦》注引)李善又引《鄒子》雲:“五德從所不勝,虞土,夏木,殷金,周火。”(《文選》沈休文《故安陸昭王碑文》注引)與《呂氏春秋》所說相合,故可知其即為騶衍之說也。此說以五行為五種天然的勢力,即所謂五德也。每種勢力,皆有盛衰之時。在其盛而當運之時,天道人事,皆受其支配。及其運盡而衰,則能勝而克之者,繼之盛而當運。木能勝土,金能勝木,火能勝金,水能勝火,土能勝水。如是循環,無有止息。所謂“自天地剖判以來,五德轉移,治各有宜”也。吾
人曆史上之事變,亦皆此諸天然的勢力之表現,每一朝代,皆代表一“德”,其服色製度,皆受此“德”之支配焉。依此觀點,則所謂天道人事,打成一片,曆史乃一“神聖的喜劇”(divine edy);漢人之曆史哲學,皆根據此觀點也。
〔注〕如秦始皇以秦得水德,於是“改年始朝賀皆自十月朔。衣服旄旌節旗皆上黑。數以六為紀。符法皆冠六寸,而輿六尺,六尺為步。乘六馬。更名河曰德水,以為水德之始。剛毅戾深,事皆決於法。刻削毋仁恩和義,然後合五德之數”。(《秦始皇本紀》,《史記》卷六,頁十一至十二)。其一例也。
騶衍對於曆史之意見如此,對於地理之意見,則有大九州之說,皆極想象之能事,宜“其遊諸侯見尊禮”也。
《尚書》中之《洪範》,《呂氏春秋》及《禮記》中之《月令》,不知為何人所作,要之皆戰國時陰陽五行家之言也。《洪範》托為箕子之言曰:
我聞在昔,鯀陻洪水,汨陳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範九疇,彝倫攸斁。鯀則殛死,禹乃嗣興,天乃錫禹洪範九疇,彝倫攸敘。初一曰五行。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農用八政。次四曰協用五紀。次五曰建用皇極。次六曰乂用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征。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極。(《尚書》卷七,《
四部叢刊》本,頁一至二)
五行者,《洪範》曰:
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爰稼穡。潤下作鹹,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稼穡作甘。(《尚書》卷七,頁二)
五事者,《洪範》曰:
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聽,五曰思。貌曰恭,言曰從,視曰明,聽曰聰,思曰睿。恭作肅,從作乂,明作晢,聰作謀,睿作聖。(同上)
庶征者,《洪範》曰:
曰雨,曰暘,曰燠,曰寒,曰風。曰時五者來備,各以其敘,庶草蕃廡。一極備凶,一極無凶。曰休征:曰肅時雨若,曰乂時暘若,曰晢時燠若,曰謀時寒若,曰聖時風若。曰咎征:曰狂恒雨若,曰僭恒暘若,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曰蒙恒風若。(《尚書》卷七,頁五至六)
人君之舉動措施,如有不合,則能影響及天時,此曆史所以為“神聖的喜劇”也。
〔注〕《洪範》為戰國時作品,說詳劉節先生之《洪範疏證》;原文見《東方雜誌》第二十五卷第二號。
《月令》亦不知何人所作;依《月令》之說,所謂“五德”,在一年之四時中,各有其“盛”時,如春時“盛德在木”,夏時“盛德在火”,秋時“盛德在金”,冬時“盛德在水”。天子每月所居皆有定處,所衣皆有定色,所食皆有定味,所行政
事皆有一定,所謂“月令”也。如每月所行之令有誤,則影響天時而使之起非常的變化。如:
孟春行夏令,則雨水不時,草木早落,國時有恐。行秋令,則民大疫,猋風暴雨總至,藜莠蓬蒿並興。行冬令,則水潦為敗,雪霜大摯,首種不入。(《月令》,《禮記》卷五,《四部叢刊》本,頁三至四)
此亦謂人君之舉動措施不合,則能影響及天時。但《洪範》中言有上帝之存在,帝並能“震怒”,以施賞罰。《月令》中言每月皆有“其帝”“其神”,如“孟春之月”“其帝太皞,其神句芒”。受人事影響之天時變動,其為天道機械的受感後機械地發生之反動歟?抑因人君之舉動措施不當,“帝乃震怒”,故向之作一種示威舉動歟?依前之說,則為一種機械論的宇宙觀;依後之說,則為一種目的論的宇宙觀。陰陽五行家蓋未覺此二觀點之不相容,似常依違於二者之間。故吾人觀其言論,常覺其時如此時如彼也。
〔注〕《月令》未言土德盛在何時;蓋一年隻有四季,故五德之中,必有一無可配者。《淮南子·時則訓》以“季夏之月”為“盛德在土”;此後來陰陽家補充之說也。
《管子·四時篇》曰:
是故陰陽者,天地之大理也。四時者,陰陽之大經也。刑德者,四時之合也。刑德合於時則生福,詭則生禍。然則春夏秋冬將何行?
東方曰星,其時曰春,其氣曰風。風生木與骨。其德喜嬴,而發出節時。其事號令,修除神位,謹禱弊梗,宗正陽,治隄防,耕耘樹藝,正津梁,修溝瀆,甃屋行水,解怨赦罪,通四方。然則柔風甘雨乃至,百姓乃壽,百蟲乃蕃,此謂星德。……南方曰日,其時曰夏,其氣曰陽。陽生火與氣。其德施舍修樂。……此謂日德。中央曰土,土德實輔四時入出,以風雨節土益力。土生皮肌膚,其德和平用均。中正無私(戴望《管子校正》雲:“丁雲:‘中正上脫其事二字。’”),實輔四時。春嬴育,夏養長,秋聚收,冬閉藏。……此謂歲德。……西方曰辰,其時曰秋,其氣曰陰。陰生金與甲。其德憂哀,靜正嚴順,居不敢淫佚。……此謂辰德。……北方曰月,其時曰冬,其氣曰寒。寒生水與血。其德淳越溫怒周密。……此謂月德。……是故春凋,秋榮,冬雷,夏有霜雪,此皆氣之賊也。刑德易節失次,則賊氣速至。賊氣速至,則國多災殃。是故聖王務時而寄政焉,作教而寄武焉,作祀而寄德焉。此三者,聖王所以合於天地之行也(《管子》卷十四,《四部叢刊》本,頁四至六)
政教必“合於天地之行”,此亦陰陽家之言也。
《管子·水地篇》曰:
地者,萬物之本原,諸生之根菀也。美惡賢不肖愚俊之所生也。水者,地之血氣
,如筋脈之流通者也。故曰:水具材也。……集於天地,而藏於萬物,產於金石,集於諸生。故曰水神。集於草木,根得其度,華得其數,實得其量。鳥獸得之,形體肥大,羽毛豐茂,文理明著。萬物莫不盡其幾,反其常者,水之內度適也。……人,水也。男女精氣合而水流形。……是以水集於玉,而九德出焉;凝蹇而為人,而九竅五慮出焉;此乃其精也。……是故具者何也?(戴望《管子校正》雲:“丁雲:‘具下當有材字。上文雲:水具材也。’”)水是也。萬物莫不以生,唯知其托者,能為之正。……夫齊之水道躁而複,故其民貪粗而好勇。楚之水淖弱而清,故其民輕果而賊。越之水濁重而洎,故其民愚疾而垢。秦之水泔最而稽,淤滯而雜,故其民貪戾罔而好事。……是以聖人之化世也,其解在水。故水一則人心正,水清則民心易。一則欲不汙(安井衡雲:“當作人心正則欲不汙。”),民心易則行無邪。是以聖人之治於世也,不人告也,不戶說也,其樞在水。(《管子》卷十四,頁一至三)
此以水為萬物之本原,又以治水為治世之樞要。欲治世,須改良人心;欲改良人心,即改良水可耳。立說甚奇,似亦為陰陽家言。
《呂氏春秋·有始篇》謂:“天有九野,地有九州,土有九山,山有九塞,澤有九藪,風有八等
,水有六川。”(《呂氏春秋》卷十三,頁一)又曰:
凡四海之內,東西二萬八千裏,南北二萬六千裏,水道八千裏,受水者亦八千裏。通穀六,名川六百,陸注三千,小水萬數。凡四極之內,東西五億有九萬七千裏,南北亦五億有九萬七千裏;極星與天俱遊,而天樞不移。冬至日行遠道,周行四極,命曰玄明;夏至曰行近道,乃參於上,當樞之下,無晝夜;白民之南,建木之下,日中無影,呼而無響,蓋天地之中也。天地萬物,一人之身也,此之謂大同。眾耳目鼻口也,眾五穀寒暑也,此之謂眾異,則萬物備也。天斟萬物,聖人覽焉,以觀其類,解在乎天地之所以形,雷電之所以生,陰陽材物之精,人民禽獸之所安平。(《呂氏春秋》卷十三,頁三至四)
此亦騶衍大九州之說之類,似亦陰陽家言也。
陰陽五行家以齊為根據地。蓋齊地濱海,其人較多新異見聞,故齊人長於為荒誕之談。戰國諸子,談及荒誕之談,每謂為齊人之說。鹹丘蒙謂:“舜南麵而立,堯師諸侯北麵而朝之。”孟子曰:“此齊東野人之語也。”(《萬章上》,《孟子》卷九,頁六至七)《莊子·逍遙遊》曰:“《齊諧》者,誌怪者也。”(《莊子》卷一,頁二)蓋宋人之愚,齊人之誇,皆當時人所熟知者也。《漢書·地理誌》曰:
齊地虛危之分野也。
……至今其土好經術,矜功名,舒緩闊達而足智;其失誇奢朋黨,言與行謬,虛詐不情。……(《漢書》卷二十八下,同文影殿刊本,頁三十二至三十三)
蓋齊人之誇,至漢時猶然也。惟其人誇,好為荒誕之言,故有騶衍諸人之學說出也。《史記》雲:
自齊威宣之時,騶子之徒,論著終始五德之運。及秦帝,而齊人奏之。故始皇采用之,而宋毋忌、正伯僑、充尚、羨門子高,最後皆燕人,為方仙道,形解銷化,依於鬼神之事。騶衍以陰陽《主運》,顯於諸侯。而燕齊海上之方士,傳其術,不能通。然則怪迂阿諛苟合之徒自此興,不可勝數也。(《封禪書》,《史記》卷二十八,頁十)
《史記》謂騶衍至燕,大見尊禮,蓋陰陽五行家之說,由齊至燕。自後怪迂之徒,“不可勝數”,而陰陽五行家之空氣,遂籠罩秦漢之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