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撇著嘴,白他一眼,也不搭話,徑直往他們院子走去。
進去才知道原來曾謫夏也在二哥院子。簡姐姐知我不愛喝茶,特地煮了五色飲 。再好的茶也總有一種清苦之味,但“飲子”用果品、香料、藥材熬製的湯劑,不僅兼具湯藥的保健功效,口感甘甜,毫不膩口,清新解暑,夏日幹燥喝它最合適不過。這五色飲是“飲子”中最獨特的,做法也是最繁瑣,五色分別是青飲(扶芳葉)、白飲(酪漿)、玄飲(烏梅)、黃飲(江桂)、赤飲(楥禊根)幾種香料果子,風味極佳。
曾謫夏看著我“咕咚,咕咚”幾口喝完一盞,又端起一個碗,忍不住開口道:“慢些喝又沒人同你搶。”我因在父親處幹等了半日,早就口渴難耐了。現在看到這個“飲子”恨不得換個缸子來喝。
我隻衝他“嘿嘿”傻笑兩聲,便又接著喝。
他們三人看著我喝下三海碗,簡姐姐攔住我,“怎的就渴成這樣,再喝就太不體麵了,再者五色飲性寒,多喝隻怕不好。”
二哥朝簡姐姐使眼色,笑道:“她剛從父親屋裏來,裝了半日的嫻靜就累的這樣了。”
“不知是誰,鑽狗洞逃學出去鬼混......” 未說完二哥就求饒,我才住了口。簡姐姐直悻悻看著他,“官人還有這愛好,怎的不與我說起呢?”
玩笑一陣,簡姐姐屏退了左右,拽了拽二哥衣袖,二人便一前一後出去了。
“以前隻當洛兒讀過些書,不曾想你還會作詩?也是你莊子裏的先生教的?”屋子裏隻有我們兩人,曾謫夏一邊斟茶一邊同我說話。
“是啊,先生不僅教了讀書習字,填詞作曲,還教了書法繪畫。隻是先生教時一味偷懶,學藝不精,各科隻學了些皮毛罷了。”我歪在椅子上,隨手拿起案上的書卷,聽得曾謫夏說話,仰起頭回道。
“昨日詩會作的極好呢,旁人不知,我可知道,洛兒描繪的是當初在滄浪湖辭行時的情形。當時沒發覺竟有如此動人之景,昨日從你那闕《如夢令》中才回味一二。詩人向來可查常人未查之處,洛兒當真心細如發。”我正欲提筆,他便在旁替我研墨。
這些日子二哥夫婦時常找機會讓我們見麵,說話時我也不像初入東京城時那般拘謹。也不知他是不是同二哥學壞了,整日花言巧語,不過誇得人心裏直癢癢,倒也很受用。
“曾公子這嘴,越發抹了蜜似的,貫會哄小姑娘的。”我落筆寫字,嘴上卻陰陽怪氣起來。
曾謫夏聽了也不惱,看著我笑說:“隻會哄你這個小姑娘罷了。”
我縱是見慣了二哥和簡姐姐蜜裏調油,這赤裸裸的話聽在耳朵裏不免漲紅了臉。
一時都歇了話,房間裏倒冷了下來,我想著緩和這尷尬氣氛,拿著剛在書衣上題的“錦囊佳句”說道:“簡姐姐真是個玲瓏心的人兒,這本子是簡姐姐的詩稿,她初學詩,這詩稿上雖有的詩隻一句,有的僅三四句,多時零散的,不能成篇,但你看這字字句句無不叫人感歎她才思雋秀。我給這些詩一並提了簽,叫做‘錦囊佳句’你看使不使得。”
曾謫夏看著本子上的字道:“甚好!”
我曾謫夏道:“曾公子才高八鬥,依你看古今文章該取誰家為首呢?”
曾謫夏道:“先秦《莊子》輕靈明快;匡衡、劉向的文字雄健風雅;司馬遷文字博大廣才;韓愈文字渾然‘;柳宗元取其峭拔;歐陽修文章跌宕;三蘇父子文章極具思辨;董仲舒的策論對答......可取之處不能全然舉盡。要說誰數第一,我倒認為各家都有所長,學文章看個人喜好,不必深究其他。”
我想了想說,“古文機要,皆在於見識高卓。自古女子都有束縛,不得施展,女子也唯有以詩詞寄托才情。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我卻覺得女子一樣可以登堂入室,為官做宰。”
曾謫夏怪道:“怎麼我們洛兒是有心思要同寧兄一同科考不成?我到有個巧宗,你不如學前朝的女駙馬,女扮男裝去科考,也取一個公主回來,哈哈哈。”
我不悅道:“人家與你說這些交心的話,你卻在這裏打趣,我不理你,你自回吧。”
見我確實生了氣,曾謫夏這才後覺“闖了禍”,求了二哥和曾姐姐救場。我本就與他玩笑,說笑一場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