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中秋,來寧府也已三年。
日常生活都已熟悉,阿娘還是老樣子,每日自歎自憐青絲變白發,不如往昔青春貌美。再或者抱著呆瓜,坐在院子裏理線。小呆瓜如今肥的像線團,圓滾滾的更加可愛。隻是父親不大來我們院子了,因為年前父親又抬進門一位姨娘,這位同之前府裏那幾位姨娘不同,父親格外喜歡,與當年的阿娘相比還要得寵些。
阿娘消沉了些日子,後來許是想通了,每日照舊該說該笑,隻是偶爾發發愣,倒也沒怎麼著。父親來了也不像從前那般殷勤,來了一兩次便再也沒來過了。
大夫人這兩年為了寧梓菱的婚事沒少奔波,隻是挑來挑去終是不滿意,最後竟拖到如今這個歲數。
寧梓菱如今也極少找我麻煩,許是年紀漸長,也可能是婚事煩心。
二哥自三年前科舉一舉中第,如今已是朝中大員,甚得皇上歡心。
隻是簡姐姐如今的日子反倒沒頭幾年好過了,姐姐嫁進來已三年有餘,卻遲遲沒有身孕,不知是不是前些年積勞過度,傷了內裏。大夫人見此每每刁難簡姐姐,姐姐也隻知一味隱忍,說什麼長輩就該敬著。我見了氣不過,姐姐硬是攔了下來,我氣她愚孝,她倒反過來安慰我。我找二哥算賬,誰知大夫人竟耍起花腔,二哥在時一個樣,不在時又一個樣,時間久了我也不好再多說。
父親如今還在諫院任職,不過已經升至正六品給事中,仕途還算順遂。
京城裏流行在中秋這日賞花燈、猜燈謎,大宅院裏的姑娘們這日都可以上街拜月娘,求得好姻緣。
每年中秋曾謫夏都會托二哥夫婦將我帶出來,我們四人一同上街,比誰猜的燈謎多,誰放的煙花最絢麗。
隻是今年中秋簡姐姐病了。前日收到金陵來信,簡姨母重病轟然離世。這信本來早就到了,被大夫人截了,她隻以為又是媳婦娘家來哭窮的,看都沒看就丟在一旁。直到前日簡姐姐表哥進京來要安葬費,二哥才知道此事。簡姐姐這表哥也是遊手好閑的主,朝簡姐姐要了幾次銀錢,還都被大夫人知道了,為此沒少刁難簡姐姐。
二哥左思右想,最終還是將這噩耗告訴簡姐姐。登時簡姐姐便暈了過去,一病這麼多日。
這樣一來我和二哥都沒什麼心情過中秋,曾謫夏知道後送來中秋的節禮,我們略坐了會子,便各自回去了。
晚間我望著月亮發呆。
想起在平陵莊時,每逢節日能吃一碗熱騰騰的麵條就開心的什麼似的,我和楓兒總是盼著過節,盼著那碗麵。如今好吃好喝日日有,我卻總也開心不起來。想到此處,我起身找了香案,朝著月亮擺上,跪著向月亮拜了三拜。想來不論奶娘和楓兒她們身在何處,我們看到的總該是同一輪明月,拜明月就當給奶娘磕頭了吧。
阿娘不知何時來到身後,悄聲看著我拜完,給我遞了帕子,“來擦擦,過來喝杯熱茶。”
我接過帕子擦擦手,在阿娘身邊坐下,端起阿娘事先煮好的茶,“好香啊,謝謝阿娘。”
阿娘看著我道:“是想你奶娘了吧?這麼多年來派出去的人都說沒見著,恐怕是......”
阿娘見我低著頭悶聲不語,便換了話題,“你已過及笄,是時候張羅親事了。這幾日有幾家來提親,都隻說想要你,全然沒提寧梓菱那丫頭,大夫人一貫跋扈,她自然見不得咱們過得好,竟都給拒了。我怕到時候她把你隨便指一戶人家,生生苦了你。阿娘想你過得好,奈何兒女婚事是由大夫人張羅的,阿娘......哎。我知道你與曾將軍家的嫡子交好,不如我去問問你爹爹的意思,若兩家都同意,你們就把親事定了吧。”
我笑著回阿娘道:“阿娘,這事急不來的,且等著吧。”
阿娘又道:“不是為娘著急,隻是大夫人將寧梓菱耽擱到今天,眼看著二十出頭了,還在家裏耗著,到時候讓她給你說親事,指不定是個什麼結果。阿娘都是為你好,你自己可要放在心上,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我知道曾謫夏這幾年在任上處處受排擠,這麼些年曾家從邊關帶回來得兵也被那些老臣們拉攏的拉攏,調派的調派,不剩多少了。曾將軍是有兵無權,實際上已經成了光杆司令,京城各個機關盤根錯節,這也沒辦法的事。
他這會兒哪有心思談成親的事,在那沼澤地裏掙紮還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