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卷 下坡(2 / 3)

車子依舊慢慢地向下陷著。福舍勒旺伯伯喘著氣,吼起來:

“憋死我了!我的肋骨要斷了,我快不行了,快些找千斤頂或是別的東西,快!哎喲!”

馬德蘭四下張望,又喊道:

“就沒有一個人願意為救這可憐的老人一命得20路易嗎?”

在場的沒有一個人有反應,此時,沙威說:

“我認為隻有那個苦役犯才能代替一個千斤頂。”

“哎呀!壓死我了!”那老人喊著。

馬德蘭抬起頭來,望著沙威,他的目光正好迎上沙威那雙鷹眼的眼神兒。馬德蘭先生又看著那些呆著不動的農民,苦苦地笑了一下。隨後他不再說什麼,雙膝跪在地下,在場的人還沒來得及叫喊,他已經到了車子的下麵。

馬德蘭幾乎仰麵躺在那一堆可怕的東西下麵,兩次打算彎下胳膊去夠他的膝頭,但都沒有成功。大家見到這樣的情景,喊起來:“馬德蘭伯伯,快出來!”那年老的福舍勒旺本人也對他說:“馬德蘭先生!請快別白費力氣了,您就讓我死好了,別再搭上你了。”馬德蘭沒有吭聲。

周圍的人驚慌之極。眼見車輪又陷下去了許多。馬德蘭似乎已經很難從車底下出來了。

忽然,大家看見那一大堆東西抖動起來,車子慢慢地升起來了,車輪從泥坑裏拔起了一半。隨後,大家聽到一種幾乎氣絕的聲音:“趕快幫忙!”

大家一齊擁過來。一個人的努力調動了所有的人的力氣和勇敢。車子被20條胳膊抬了起來。福舍勒旺老頭得救了。

馬德蘭站起來,滿頭大汗,臉色發青。他的衣服撕破了,滿身汙泥。見此情景,每個人都哭了。那個得救的老人吻著馬德蘭先生的膝頭,嘴裏不住地喊慈悲的上帝。馬德蘭的臉上的表情既無比的快慰,又是無限的慘痛。隨後,他把恬靜自如的目光射在沙威的臉上,沙威也始終盯著他。

七 去巴黎當園丁

福舍勒旺的膝蓋骨被壓壞了。馬德蘭伯伯讓人把他抬進他工廠內的療養室。在療養室裏服務的是兩個修女。第二天清早,那老人醒來後,發現床頭小桌上有一張1000法郎的票據,還有一張紙,紙上是馬德蘭親筆寫的一句話:“我買下了您的車和馬。”其實車子已經碎了,馬也早已死掉。福舍勒旺的傷不久就治好了,但他的膝關節卻不能再彎曲。馬德蘭先生在巴黎聖安東尼區的一個女修道院裏安排那老人當了園丁。

沒過多久,馬德蘭先生被任命為市長。當他披上那條掌握全城命運象征的綬帶時,沙威不禁渾身發抖。此後,他盡可能躲開與市長碰麵。到非與市長見麵不可的時候,他便恭恭敬敬地說上幾句話。

馬德蘭伯伯為濱海蒙特勒伊的繁榮做的貢獻,還有一種影響:當居民窘困、就業不充分、商業凋敝的時候,納稅人由於手頭拮據,必然拖欠稅款。而當納稅人手頭寬裕,安居樂業時,稅收工作便特別順利,同時政府也就會節省開支了。可以說收稅費用之多寡,是衡量人民貧富程度的一種氣溫表,而且它準確無誤。濱海蒙特勒伊七年之內收稅費減了2/3。當時的財政總長維萊爾先生就曾多次提到這一情況,來和其他的縣份加以對比。

這便是芳汀回來的時候她故鄉的情形。再沒有一個人記得她。所幸的是馬德蘭先生工廠的大門向她開著。她到那裏去找工作被接受並被安置在女工車間。芳汀對工作完全是陌生的,她幹起來不可能很熟練,一天下來,所得的報酬有限,但維持自己的生活已沒有問題。

八 長舌婦

芳汀可以自食其力,感到十分高興。她從勞動中也享受到了生活的樂趣。她買了一麵鏡子,又可以看看自己的青春容貌,尤其是自己那美麗的頭發和美麗的牙齒了。她樂以忘憂,隻是有些惦念她的小珂賽特。她租了一間小屋子,用將得的工資擔保,添置了些家具。這也許表明她那種輕浮的習氣還沒有散盡。

她從不對人說她結過婚,這樣也就免得談到她的小女兒。

起初,她總是按時給唐納德家寄錢。她隻會簽名,不會寫信,寫信非得找人代筆不可。

她時常寄信,這引起了人們的注意。車間裏,女工們開始竊竊私語,說她“天天寄信”,說她“舉動古怪”。

他們對任何一件小事都不放過。為了揭開所謂謎底,不惜花費許多金錢、時間和心血,而這些破費有時會超過做十件善事之所需。他們並不圖得到任何報酬,隻圖痛快一時,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他們的興趣在於“發現一切”、“揭穿一切”。

某些人刻薄待人僅僅是為了饒舌的需要。與人的會晤,客廳內的促膝談心,候見室裏的飛短流長。

芳汀成了這些人打探的對象。另外,很多女人還忌妒芳汀美麗的金發和漂亮的牙齒。

有人看到了,芳汀在車間裏和大家一道幹活時,常常轉過頭去,悄悄擦掉眼淚。那是她思念自己的孩子,也許,還想起了她愛過的那個人。

有人看到了,她每個月至少要寄兩封信,同一個地址,信上還要貼上郵票。有人竟把那地址找來了:“孟費梅客店主人唐納德先生。”那個替芳汀寫信的人,是個喝了酒便能把一切告訴別人的家夥。於是,他們打探到芳汀有個女兒。據此他們推斷芳汀肯定是“那種女人”。有個長舌婦竟然到孟費梅跑了一趟,並且找到了唐納德夫婦。回來時她說:“我花掉了35法郎,可我心裏暢快了。我見到了那個孩子。”

這個長舌婦是維克杜尼昂夫人,一個母夜叉。就是這位維克杜尼昂夫人去了一趟孟費梅,回來時說:“我見到了那孩子。”

到這時,芳汀在廠裏已經幹了一年多。忽然有一天,車間女管理員找到芳汀,交給她50法郎,說是市長先生交過來的。這位管理員還通知芳汀,她已被解雇,並說按著市長的命令,她需離開她的家鄉。

這正是唐納德婆子要求她由6法郎增加到12法郎後,又提出由12法郎增加到15法郎的那個月。

芳汀窘極了。她還欠著房租和家具的錢,50法郎遠遠不夠,所以她無法離開。她向管理員提出請求讓她繼續留在車間,那女管理員卻叫她立刻離開。對她來說,那種侮辱讓她無法忍耐。但她也毫無辦法,隻得離開車間,回到自己的住處。她的過失,如今已眾所周知了。

她感到自己沒有勇氣說一個字。有人給她出主意,要她去見市長先生,她不敢。市長先生給了她50法郎,這說明他為人厚道,攆她走,說明他為人正直。在這項決定下,她屈服了。

九 心滿意足

馬德蘭先生對此一無所知。因為馬德蘭先生從不涉足女工車間。他委托一個老姑娘全麵照顧車間。那老姑娘是由本堂神甫介紹給他的,他對她完全信任。她為人也確實可敬:穩重、公平、廉潔、滿腔慈悲。但是,她的慈悲隻限於施舍,至於理解他人、容忍他人,就不大容易做到了。馬德蘭先生把一切事都委托給她。

那女管理員利用了那種全權委托,另加上她自以為是的見解,便定了芳汀的罪。

至於那50法郎,那是她自作主張挪用的——她手裏掌握一筆救濟工人的款子,馬德蘭先生有交代,這筆錢是不必報銷的。

芳汀隻好挨家挨戶問人家是否需要仆人。但她失望了。她也不能遠離此地,因為向她索要家具欠款的商販告訴她:“假如您要離開,我會叫人逮捕你。”房主對她說:“你年輕、漂亮,應該有辦法才對。”無奈,芳汀把50法郎分給房主和商販,把家具的3\\\/4退還給那商人,隻留下了必要的那一部分。她沒有工作,沒有地位,除了一張床,別無他物,對了,她還有大約100法郎的欠債。

她去兵營為士兵們縫補布衫,每天得12個蘇。12個蘇中,必須給她女兒留下10個。這時她已無法按時如數付錢給唐納德夫婦了。

芳汀學會了怎樣在冬天不生火,怎樣每兩天吃一文錢的粟米,怎樣拿裙當被,怎樣拿被當裙,怎樣利用從對麵窗子射來的光而節省蠟燭。我們無法知道一個潦倒的弱者,一個一貧如洗又潔身自愛的人怎樣在一個蘇上想辦法。久而久之,那種方法變成了一種技能。芳汀掌握了這種高超的技能。

她對一個鄰家的女人說:“我常這樣告訴自己,隻睡五個鍾頭,其餘的時間全拿來做針線,總可以馬馬虎虎吃上一口飯,而且人發起愁來吃得總少些。活下來是沒什麼問題的。”

假如這時女兒在她的身邊,對她來說是一種莫大的安慰。她想接她過來。但她來了怎麼辦?忍心讓女兒和自己一道受苦嗎?況且她無法支付唐納德的錢,旅費更無從談起。

起初,芳汀羞得不敢出門。

她一上街,便猜想別人一定會在她背後指指點點。大家都瞧著她,卻沒有一個人與她打招呼;路人的冷酷的侮蔑神態,就像一陣寒風,刺入她的靈魂和肉體。

她已習慣於過苦日子,她還得習慣遭人輕視。兩三個月過後,她克服了羞恥心理,若無其事地走出房門,上街了。“這有什麼關係呢?”她想,她昂著頭,帶點苦笑,在街上往來。她感到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不知羞恥的人。

維克杜尼昂夫人有時能看見芳汀從她窗子下麵走過時的情景。她看到了“那家夥”所遭受的苦難。每逢這時,她就想到,幸而有了她,“那家夥”才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每逢想到這時,她心中便湧上一陣心滿意足的感覺。

過度的操勞使芳汀疲憊不堪,她的幹咳病開始惡化。她有時對她的鄰居瑪格麗特說:“摸摸看,我的手多熱啊。”

但是,每天早晨,每當她拿起那一把斷了的舊梳子去梳攏她的頭發時,看到自己的頭發是那樣的光彩照人、那樣的細軟如絲,片刻間,她還能產生一種快感。

十 後果

芳汀是在冬天還沒有結束時被攆出工廠的。夏季過後,冬天又來了。白天短,工作也少。這樣的季節,完全沒有熱和光,早晨緊接著夜晚。天空像是暗室中的透光眼,人像是整日坐在地窖中。天上的水,人的心,同時結了冰。債主們卻在緊緊逼她。

芳汀賺的錢越來越少,債卻越來越多。唐納德夫婦沒有按時收到她的錢,便時常寫信過來。來信使她哀愁異常,讓她心碎。有一天,他們來信說,冬天到了,珂賽特的衣服還沒有著落,她得趕快寄10法郎過去,好給珂賽特買一條羊毛裙。芳汀把這封信緊緊揉搓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她走到街角上的一個理發店,取下她的梳子。她那一頭金發一直垂到腰際,看了令人驚歎。

“好漂亮的頭發!”那理發師喊著說。

“您肯出多少錢?”她說。

“10法郎。”

“剪吧!”

她買到一條絨線編織裙,給唐納德寄了去。

唐納德收到裙子之後氣得要命。他們要的是錢。於是,那裙子便穿在了愛潘妮身上,可憐的百靈鳥仍在風中戰栗。

芳汀想道:“至少我的孩子不會挨凍了,我用我的頭發給她編織了衣裙。”她自己戴上一頂小扁帽,遮住她的光頭。她依然美麗。

她素來和旁人一樣是尊敬馬德蘭伯伯的,但是,屢次想到攆她走的是他,使她受盡痛苦的也是他,她便恨起他來,並且這種情緒越來越強烈了。從工廠門口經過,見工人們站在那兒的時候,她故意做出嬉皮笑臉的樣子,並且哼著小曲。

一次,有個年老的女工看見她這樣,說:“這姑娘不會有好結果的。”

芳汀和一個流浪的窮音樂師姘居了。這人好吃懶做,常打她,她一點也不愛他,與他姘居完全是自甘墮落的一種表示。沒多久,那個人便拋棄了她。

她一心牽掛她的孩子。

她越墮落,便越覺得周圍的一切黑暗,而越這樣,她越感到她的小珂賽特可愛。她常說:“我發了財,就把珂賽特接到身邊。”說完就是一陣笑。咳嗽病沒有好,並且開始了盜汗。

一天,她收到唐納德夫婦的一封來信,信裏說:“珂賽特害了一種叫做猩紅熱的病。這病非用昂貴的藥物醫治不可。這已把我們的錢折騰光了。假如在八天之內你不趕緊寄來40法郎,那孩子可就沒救了。”

她放聲大笑,對老鄰居說:

“哈!他們真好!40法郎!隻40法郎!兩個拿破侖!可他們要我到什麼地方去弄這40法郎呢?”

當她走到樓梯上時,又拿出信來,湊近天窗,把它仔細讀了一遍。隨後她下得樓來,跑向大門,一邊跑,一麵笑。

有個人碰見她,問她:

“什麼事值得您高興到這種樣子?”

她說:

“兩個鄉下佬給我寫了一封信,跟我開玩笑,向我討40法郎!真夠可以,這些鄉下佬!”

她來到廣場上,看見一輛奇怪的車子下麵圍著許多人,車上有一個穿紅衣服的人正張牙舞爪對著下麵的人大聲講些什麼。那人是兜售整套牙齒、牙膏、牙粉和藥酒的江湖醫生。

芳汀也鑽進人群,也跟其他人一起笑著。忽然,那人發現有個美麗的姑娘笑的時候露出了美麗的牙齒,於是,喊起來:

“哎,那個漂亮姑娘,您的牙齒真是美極了,假如您把瓷牌賣給我,每個我出一個金拿破侖。”

“瓷牌?什麼是瓷牌?”芳汀問。

“瓷牌就是門牙,”那位牙科醫生回答說,“就是上排的兩個門牙。”

“太嚇人了!”芳汀大聲說。

“兩個拿破侖!”旁邊的一個老太婆沒有了牙齒,她張開幹癟的嘴說,“這姑娘好福氣!”

芳汀堵起耳朵逃也似的跑了,免得再聽到那些話。但是那人仍然喊道:“您考慮一下,美人!兩個拿破侖,大有用處呢。您拿定了主意,晚上可來找我。我在銀甲板客棧恭候大駕。”

芳汀回到家裏,怒不可遏地把經過說給她那好鄰居瑪格麗特聽:“您說說,真是可惡到了極點。世上居然有這種人。他想拔掉我的兩顆門牙!我將變成什麼怪模樣!頭發可以生出來,可牙齒……呀,真是個害人精!我寧願從六層樓上一個倒栽蔥下去,也絕不……他告訴我說,晚上在銀甲板客棧等著我。”

“他給多少錢?”瑪格麗特問。

“兩個拿破侖。”

“啊!40法郎!”

“沒錯,40法郎……”

她出了一會兒神,又跑去做針線活了。但沒過一刻鍾,就丟下手裏的活兒,跑到樓梯上,又打開唐納德夫婦的那封信。

她轉回來,問在她身旁幹活兒的瑪格麗特說:

“您知道猩紅熱是怎麼回事嗎?”

“知道,”那個老姑娘回答說,“一種病。”

“治這種病需要很多的錢?”

“啊!是的。”

“為什麼會得那種病呢?”

“誰知道!”

“小孩子也會得那種病?”

“小孩子才最容易。”

“這種病很危險嗎?”

“是的,危險極了。”瑪格麗特說。

芳汀離開房間,又回到樓梯上讀那封信。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瑪格麗特走進芳汀的房間,看見芳汀坐在床上,麵無血色,像凍僵了一般。芳汀一夜不曾睡。她的小圓帽落到膝頭上。燭點了一整夜,幾乎燃完了。

瑪格麗特大驚道:

“主啊!蠟燭點盡了!一定出了大事情?”

隨後,她看見了芳汀轉過來的光光的頭。

一夜工夫芳汀似乎老了10歲。

“耶穌!”瑪格麗特說,“到底出了什麼事?芳汀!”

“沒什麼,”芳汀回答說,“很好,我的孩子死不了了,那種病把我嚇死了——現在她有救了。我放了心。”

她一麵說,一麵讓瑪格麗特看桌子上兩個閃亮的拿破侖。

“呀,耶穌上帝!”瑪格麗特說,“這是橫財呀!從哪裏弄到的?”

“我弄到的。”芳汀回答。

她邊說邊微笑著。那支燭正照著她的麵容——一種血跡模糊的笑容。一條帶血的口水還在她的嘴角上掛著,嘴上一個大黑洞。

兩顆門牙被拔掉了。

她把那40法郎寄到了孟費梅。

其實這是唐納德夫婦謀財的騙局,珂賽特沒有病。

芳汀把她的鏡子丟到了窗外。她搬出了二樓那間小屋子,到了房頂下麵的一間用木閂閂著的破閣樓裏;她床沒有了,隻留下了被子,其實那也隻是一塊破布。地上一條草席,一把破麥秸椅。她從前養的那棵小玫瑰花,已經枯萎了。她現在連打扮一下的心思都沒有了,常常戴著一頂肮髒的小帽,一點也不再擔心被人恥笑。她的衣衫也不再縫補了。襪跟破了便塞進鞋子裏去,破洞越大,塞得越多。這可以從那些垂直的折皺上看出。她那件破舊的汗衫上,是一塊塊拚到一起的一碰即裂的零碎竹布。債主們與她糾纏不休,讓她坐立不寧。她想避開他們,但是做不到。她時常整夜地哭,整夜地想,眼睛變得出奇的亮了。左肩胛骨時時作痛,咳嗽不止。她心裏恨透了馬德蘭伯伯,但是嘴上不說。每天她縫17個鍾頭,但是,一個以低低的價錢包攬女囚工作的包工,忽然壓低了工價,這使女工的工資每日減到了9個蘇。17個鍾頭的工作,9個蘇!她的債主們的狠心卻沒有減弱。那個舊貨商人差不多把全部家具拿走了,現在還在不停地叫喊:“什麼時候還我錢,賤貨?”這些人究竟要芳汀怎麼辦?此時,她覺得自己走投無路,於是,在她的心底生出了一種困獸的情緒。也正是這時,她又收到了唐納德的信,信上說他已經等了許久,已仁至義盡,他立刻要得到100法郎,否則就把珂塞特攆出去。信上說,她大病方愈,但是,要沒有那100法郎,他們也就顧不了許多,隻好讓她離開,無論天有多冷,路有多難,死在路邊就是了。

“100法郎!”芳汀想道,“這需要每天賺5個法郎,可上哪裏去找每天賺五個法郎的活兒呢?”

“去他媽的!”她想,“幹脆統統都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