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殺了我兒子。”
錢青依靠著門,全身靠著門的支撐才不至於倒下去。
太尉錢青,大唐朝掌管軍機要事,年輕時也曾馳騁疆場。見慣各種血腥陣仗,十年前眼前的這個白衣青年剁了自己兒子的雙手,十年後又是他當著自己的麵殺了自己的兒子。
有什麼事情,能比當著一個父親的麵殺了他兒子更為殘忍!
“你還有沒有人性?”
錢青淡淡地問了一句,灰蒙蒙的眼神裏沒有一點神采。
原刀齋調轉刀鋒,在袖子上劃開一道口子,然後把沾著口水的那塊給割掉。
“養不教,父之過。我為什麼要容忍你兒子的愚蠢,又為什麼要照顧你的感受?”
回過來的話,比之鋼刀更冷。
錢青對著廊下的家將門揮了揮手,道:“都散了吧,我錢某多謝大家這麼多年的幫襯。無奈啊,緣盡了。”
說完,再不管在場的人,徑直著往主屋內堂走去。
原刀齋緊隨其後,邁進了大門。
廊下,有個別武士木訥地嘟囔著:“這個月的月俸還沒發呢”旁邊一個看來年長一些的武士瞪了他一眼,那人邊含混著將下麵的話吞進了肚子裏。
原刀齋剛跨進大門便被裏麵的景象鎮住了。
屋內坐著約二十多名渾身戎裝的將軍頭纏白帶,錢青在主位上坐了下來,二十多雙眼睛齊刷刷地瞪著門口的原刀齋。
白衣青年悠閑地收了刀,從懷裏掏出竹簡。
“上諭:太尉錢青年事已高,偶染風寒之疾,於太和元年病終。”
竹簡上,寥寥三句話,已經判定了錢青的命運。
“啪!”
一隻手掌打在桌麵,將桌子上的碗碟震得飛起。
“噌!”
拍桌子的人拔刀怒起,刀指原刀齋,道:“太尉在職二十餘年,不念功勞,也得念苦勞。小皇帝一句話,就要太尉死,不如今天就反了!先殺了這皇帝的走狗!”
在桌的都是錢青的老部下,俱都是見慣生死的人物。
有人帶頭,二十多人齊刷刷亮出刀鋒,隻等錢青一聲令下,便將原刀齋剁成肉泥。
將軍們多是不畏生死,上司指向哪兒便打殺到哪兒,錢青卻不能不考慮。
主位上,錢青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坐下,門口的凶神他見識過他的手段,若論戰場排兵布陣這些老部下或許有能力殺了他。
可現在,都是沒有兵的將軍,性命相博再多一倍的人也不過是送死。
“諸位,我錢青承蒙先帝厚愛,能與諸位公事。這是大福氣,大機緣。天下還是姓李的,雖然換了一個人。隻要天下還是姓李,我錢青不能反。人活一世,要揚名立萬,揚名我是做到了。立萬,就從今天我‘病逝’開始。借由你們的口舌,世人會知道我錢青一世盡忠。”
錢青說吧,把上衣一拽,露出光著的上半身。
他腦袋一低,大喝一聲,道:“來吧,取我頭顱。”
原刀齋抽出長刀,唐刀狹長的刀鋒架到錢青脖子上。
“年輕人,為何還不動手啊?”
錢青見脖子上的刀遲遲沒有落下。
“我有點疑惑,往常臨死之人都奮力搏鬥妄圖一生。你是第一個低頭受死的,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能做到這樣坦然麵對死亡。”
“那你一定殺過很多人了。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天地君親師,天地最大。我這一世,上不負天,下不愧地,已經夠了。動手吧!”
原刀齋緊了緊握刀的手,肩膀一側,上半身的重量都壓到了刀身上,鋒刃迅速地切斷錢青脖子。
快的連痛感都來不及傳到腦前葉。
“咚!”
腦袋滾落到地板上,死前最後一念傳進錢青腦中:好快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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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太尉府出來,原刀齋沒有像往常一樣直奔皇宮複命,而是去了拓碑寺。
一名老者正在掃地,青石板上布滿了焦黃色的楓葉,風一過便又是滿地樹葉。
“師叔。”
他在門口喊,老者回頭對他笑了笑,道:“怎麼今天來看我了。再等等,還有三丈就好了”